他不適應,不習慣,覺得心煩意亂。
“喝什麼?”姚湛把服務生拿來的酒水單放到屈意衡面前,發現他臉色不太好,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
“沒事。”屈意衡看了看那張硬卡片,點了后面標注“hot”的一款酒。
“我也一樣,謝謝。”姚湛把酒水單還給了服務生,在對方走了之后,又問:“你真的沒事兒?臉色不太好。”
“真沒事兒。”屈意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抬手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這時候姚湛才發現,今天他竟然戴了耳釘。
左邊三個,右邊五個。
姚湛說:“什麼時候打的耳洞?我記得高中的時候你很怕疼。”
屈意衡揉耳朵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放下手說:“大學的時候,每次沒有靈感就去打個耳洞。”
“打完了就有了?”
“至少心情會好點兒。”
姚湛笑了:“你這是自虐心理。”
“大概吧。”屈意衡一直都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心理問題,但不嚴重,無傷大雅也不影響生活,現代社會,誰還沒有點兒心理問題呢。
“那你身上的紋身也是這麼來的?”姚湛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些紋身,他其實很想一個一個指出來問問它們的含義。
“差不多吧。”屈意衡避重就輕地說,“沒有靈感的時候就得刺激一下神經。”
“你們搞藝術的也是挺不容易的。”姚湛喝著酒,看著眼前的人。
屈意衡沉默片刻,然后說:“誰容易呢?大家活著,其實都不容易的。”
姚湛笑了,他實在不太習慣跟這樣的屈意衡聊天,他的記憶里,屈意衡應該是那個有些笨拙不太會說話,絕大部分時間一聲不吭任由他提出各種要求的青澀男孩。
那個男孩確實長大了,十五年了,再也不是那個他問行不行就主動跪下來讓他舒服的那個人了。
但這樣才好,姚湛想,至少想得多點兒,不會被人欺負。
“對了,”姚湛說,“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話,這幾天給我當當地陪,聽說你們這邊,好吃的不少啊。”
屈意衡當然是不忙的,他說“好”,然后說:“你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這話一說出來,他回家又要拉著竇郁聰提前做功課了。
第11章
屈意衡雖然看起來像是個誰都能捏一把的軟柿子,但實際上,他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
無論是當年給姚湛咬,還是后來重逢打的那一炮,都是他自愿的,他不愿意,誰也勉強不了他。
他早早就覺得,人生一世太短暫,唯一該做的就是盡可能讓自己開心。
他不勉強自己,委屈自己,強迫自己,這也是為什麼,他當初愛人愛得坦蕩,分手也分得痛快。
平日里他不愿意出門,那就不出,不愿意和人說話,那就不說,在這些自己可以決定的事情上,他堅決捍衛自己的權利。
當然,救急接稿這事兒不能算在里面,那種事情雖然累,雖然煩,雖然讓他抱有復雜的情緒,但他還是愿意接的,畢竟他要賺錢吃飯。
相對的,陪人出去閑逛是他人生黑名單上的頭一項,但現在,他竟然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姚湛作陪。
所以,很多事,并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想一個人做。
也可以說,有的事情,只愿意跟特定的人做。
這一刻屈意衡就明白了,姚湛對自己來說真的是特別的,但要是深究到底哪里特別,他說不好。
他們之間話題很少,話也很少,一開始稍顯尷尬,但喝了一會兒之后,竟然都放松下來。
屈意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他難得在人群里也不覺得不自在,靠在椅子里,辨認著循環播放的歌曲到底唱的是什麼詞。
姚湛以為他在發呆,問他:“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還好。”屈意衡笑笑,然后看見姚湛把杯子里的就一飲而盡。
他見對方都喝光了,自己就也抬手喝掉,兩人相視一笑,起身出了門。
從酒吧到酒店,打車不到半個小時。
屈意衡覺得好像回到了上次見面時,他們也是這樣坐在出租車的后座,大腿互相緊貼著,明明車里冷氣十足,但還是出了一身的汗。
今天兩人的酒都喝得不多,甚至身上的酒氣都沒那麼濃,可當出租車急剎車,姚湛下意識護住屈意衡,并把人摟在懷里時,屈意衡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醉了。
他突然想起了少年時代姚湛身上的味道,跟現實不同,是那種清清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他每次閉著眼睛靠近對方時,都能先聞到那個香氣。
他很喜歡,甚至后來很多年里,他沒有特意去回憶姚湛這個人,但每次去買洗衣粉時,總是下意識尋找那個熟悉的味道。
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找到過。
現在的姚湛身上是淺淡的香水味,味道聞起來,讓人覺得舒服安心。
兩個姚湛,是不同的人,屈意衡說不上來自己更想和哪個遇見,其實哪個都好,哪個都能讓他覺得自己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了生機。
當他被親吻著推倒在床上時,突然明白了自己接受姚湛身體邀請的原因,他果然是太寂寞,寂寞到需要有一個人告訴他,他其實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