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郁聰這人平時看著嘻嘻哈哈心大如椰子,但實際上很有自己的原則跟底線,他眼里容不得這樣的沙子。
在家里,他平靜地聽完對方的解釋,然后毫不猶豫地收拾東西走人。
那套房子是他們租的,倆人一人一半的房租,付到年底,他出門的時候還在想,幸虧去年他們計劃一起買房還沒落實,否則無論房產證上寫的是誰的名字,到現在分手都會再牽扯出一系列麻煩事兒來。
他果斷來了他哥家,路上打電話發現他哥關機,既然關機,那就肯定在家。
他了解這人。
屈意衡聽他抱怨自己家亂,隨口說:“那你就收拾收拾。”
他幫著竇郁聰把行李都拿去另一個房間,問他:“吃飯了嗎?”
“吃什麼啊,氣都氣飽了。”竇郁聰真的開始收拾屋子,找了個垃圾袋,把桌上那些速食包裝跟外賣盒都收了起來,“你咋不問我出什麼事兒了呢?”
“你自己說了,被掃地出門。”屈意衡說,“你出軌被抓了?”
“你是我親哥嗎?”竇郁聰抱怨,“有你這麼說弟弟的嗎?”
“我還真不是你親哥。”
要說屈意衡在誰面前能話稍微多點兒,還能開點玩笑,那唯一一個就是竇郁聰了。
他們倆雖然不是親兄弟,但重組家庭之后其實過得真挺好的,一家四口,特別和諧,那段時間屈意衡一度開朗了不少,只不過好景不長。
竇郁聰被他哥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哼哼著悶頭收拾垃圾。
屈意衡進屋放好東西又給他換了床單被罩,把好久沒人住的房間開窗通風。
“要我說,我真不如像你似的,到時候找個好姑娘結婚,好好過日子,”屈意衡不問,但竇郁聰忍不住不說,在他哥面前,他就像一扇敞開了的門,他哥不往里面張望都不行,“狗B男人傷透我的心。
”
到現在竇郁聰也不知道屈意衡其實也是gay,倒不是屈意衡有心瞞著他,只是他們幾乎沒再聊起過這個話題,他也犯不上特意去說。
“別胡鬧,”屈意衡說,“你不能走那條路。”
“啊?哪條?”竇郁聰楞了一下,發現屈意衡沉著臉站在房間門口。
屈意衡不僅是臉色沉著,聲音也冷了下來:“騙婚。”
“哎呀,我就那麼說說,我能麼,那不是禍害人麼!”竇郁聰擺擺手,“算了,跟你開玩笑你都聽不出來。”
別的玩笑都可以開,但這種不行。
屈意衡過去也真情實意愛過別人,結果對方最后都選擇去過所謂的“正常生活”,可是在他看來,那種人跟騙子無異,害人害己。
要說這世上他最厭惡什麼人,大概就是騙婚的同性戀。
“你家還有什麼吃的?”竇郁聰把收拾出來的垃圾放到門口,然后過去打開了冰箱。
紅燒口味的方便面、海鮮口味的方便面、小雞燉蘑菇口味的方便面,還有一罐老干媽。
“服了。”竇郁聰進了洗手間,洗干凈了手說,“走啊,下樓買菜。”
“你去吧,”屈意衡準備繼續回去躺著思考人生,“我還有事兒。”
“你有什麼事兒?窩在家里一聲不吭,跟尸體似的,出去透透氣,有什麼事兒吃完飯再辦!”竇郁聰拖著他往外走,“對了,你手機還能開機嗎?我懷疑你買它只是為了炫富。”
“我有什麼富可炫,就是懶得開。”他說,“反正也沒人找我。”
“這位哥哥,您這話說得可真讓弟弟心寒啊!”
在竇郁聰的強迫下,屈意衡總算是出了門。
他們倆,一個一米八七,一個一米七八,站一起竇郁聰倒像是屈意衡的哥。
竇郁聰這人活得精致,只要是出門,哪怕只是買個菜都得收拾得溜光水滑,盡管今天是他分手的日子,被狗男人背叛的日子,從住了六年的愛巢里傷心離開的日子,但他還是穿得陽光帥氣,不像是三十歲的男人,反倒像個二十出頭的瀟灑小伙兒。
反觀屈意衡,本來就是正在床上躺尸直接被抓起來的,能有什麼好扮相?一件簡單的大T恤,一條淺灰色到膝蓋的休閑短褲,腳上就蹬了雙夾腳鞋拖,看起來真像個出來遛彎兒的大爺。
竇郁聰說他:“你頭發長了怎麼不去剪剪?你們藝術家是不是都非得扎小辮兒啊?”
“我懶得去。”屈意衡補了一句,“我也不是藝術家。”
竇郁聰笑了,抬手摟著他哥肩膀:“在我心里,我哥那就是最天賦異稟的大藝術家,遲早要名垂青史的!”
每次竇郁聰這麼說,屈意衡其實心里都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倒不指望自己名垂青史,但起碼得混出個樣子來。
當初在藝術學院,他是出了名的優秀,他在學校的那四年,或者說直到他離開藝術學院之后兩三年,屈意衡這個名字都經常被提起。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屈意衡懷疑自己自從離開學校就開始走下坡路,他的創作生涯就跟感情生活一樣,一天一個新的滑鐵盧。
什麼遠大前程、名垂青史,那都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才想的事兒,現在他不求這個了,只希望起碼讓生活質量有保證,別饑一頓飽一頓,別吃了這頓沒下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