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姚湛貼著他耳朵說的一句話也突然從深海一般的記憶中冒出頭來,那會兒姚湛靠著他說:“你太瘦了。”
一想起這話,屈意衡就跟渾身過電似的,他不敢想了,抬手捏捏脖子,把那些回憶給硬生生擠出了腦子。
他們跟著大家走到了大門口,邵威招呼著這些好久不見的老同學順便聚一聚。
班長到底是愛張羅的人,把所有人安排上車,最后剩下了站在這兒不動的屈意衡跟姚湛。
“你倆干嘛呢?上車!”邵威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姚湛,“你開車來的?”
姚湛指了指馬路對面:“那邊呢,我倆就不去了,有點事兒。”
邵威有些意外:“你倆有啥事兒?有事兒也不差這一口飯了,吃完再去辦。”
屈意衡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相比于跟那些人一起聚餐,還是和姚湛單獨喝一杯更讓他容易接受。
邵威還在催:“走啊!”
姚湛皺皺眉:“改天吧,真有事兒。”
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側后方的屈意衡:“咱們先走?”
屈意衡抱歉地對邵威點點頭,跟著姚湛走了。
邵威在他們后面罵了一句姚湛,說屈意衡好不容易來一回,連飯都不讓人家吃。
屈意衡高中畢業就離開這座城市了,那時候他媽剛好再婚,他去上大學,之后再沒回來過。
這邊很不錯,能摸到個一線城市的邊兒,他的那些高中同學大部分在這里出生也扎根在這里,比如邵威,比如車浩,比如姚湛。
所以,屈意衡消失在他們世界的這十五年里,其實邵威他們一直有在聯系,甚至關系相當不錯。
屈意衡走在姚湛身后,再回頭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都開車走了。
姚湛拉開車門讓他上去,屈意衡收傘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甩到了對方身上。
雨天就是這點有些惱人。
上了車,屈意衡把雨傘放在腳下,剛系好安全帶,姚湛問:“挺長時間沒回來了吧?”
說話的時候,姚湛拿出煙盒遞給了屈意衡。
屈意衡抽出根煙,摸了摸口袋,沒找到打火機。
他并不經常抽煙,只有在趕稿的時候或者心煩的時候才抽得比較猛。
姚湛掏出打火機,直接湊過去給他點上,然后自己點了一支叼在嘴里。
車窗半開,讓煙能散出去,煙味兒混著雨水的味道,倒是挺舒服。
“畢業后就沒來過。”
姚湛點點頭:“行,那今天你就聽我的。”
他把車從停車位開出來:“大白天,哥帶你喝酒去。”
屈意衡有種故地重游的感覺,只是這個“故地”變化太大,已經太陌生。
陵園在郊外,他們開回市里的時候雨已經小了不少,某個轉角之后,姚湛說:“還記得嗎?前面就是咱們學校。”
市里最好的高中,當年屈意衡自費進去的,全班一共就五個自費生,他是其中之一。
其實他也不至于成績那麼差,要真是太差,花多少錢五中都不收。
“去轉轉嗎?”姚湛問。
如果是平時,屈意衡不會想去,但姚湛在身邊,難免有點兒昨日重現的感覺。
他點點頭:“去吧。”
五中倒是變化不大,還是那棟五層高的樓,樓上爬滿了五葉地錦。
姚湛把車停在路邊,倆人隔著鐵柵欄往里看,有學生在草坪上踢足球,冒著雨,那叫一個青春活力四射。
他倆走到大門口,大門開著,看門的大爺卻不讓進。
姚湛說:“大爺,我們是這學校的學生。”
“得了吧,”大爺說,“你看看你倆哪點兒像學生?”
屈意衡笑了:“我們是這兒畢業的,十五年了都。”
“喲,那就是社會人士,我這兒接不到里頭的電話,不能讓你們進。”
沒辦法,兩個大男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看看,姚湛說:“等假期吧,學生放假了就沒人管了。”
屈意衡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來這里。
繞著學校外面轉了一圈,沒什麼意思,倆人還是按照原計劃,去酒吧。
大白天,沒多少酒吧開門,姚湛帶著他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小巷子,在巷子里又拐了幾個彎兒,總算是看見一家酒吧的門店。
這酒吧叫“Y”,姚湛說是他朋友開的,清吧,不鬧。
屈意衡不知道姚湛選這里是因為只有這里營業還是他記得自己不喜歡太鬧的地方,無所謂了,計較那麼多干嘛。
上午九點半,酒吧一個顧客都沒有。
他們進門的時候一個站在吧臺后面的年輕男生看著他們一愣,隨即打了個哈欠問:“湛哥,來幫忙打烊啊?”
姚湛帶著屈意衡過去,那男生這才看見身后還有個人。
“喲,帶人來的。”
“你喝什麼?”姚湛直接回頭問屈意衡。
“帥哥,給你來杯特調?”吧臺的男生笑瞇瞇地看著屈意衡,那笑有些意味深長。
屈意衡很少到酒吧來,來了也是亂點,他見這男生這麼熱情,也不好意思拒絕,索性點了點頭。
“你差不多就行。”姚湛這麼跟男生說了一句,“我老樣子。”
姚湛帶著屈意衡到里面的卡座等著上酒,手里擺弄著打火機。
倆人一時間都沒話說,屈意衡更拘謹了。
自從他不在畫室教課,幾乎不怎麼出來跟人接觸,絕大部分時間窩在家里,最多下樓去超市買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