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渺推開那扇指定的房間門,看到十幾個保溫艙。
那是離開母體的小嬰兒們睡覺的地方。房間沒有亮燈,依靠窗外又明又大的月亮顯現出這個房間的模樣。
一個斷了電,停止了供氧的房間,應急燈一閃一閃,只剩下恐怖。
井渺走在過道上,握著手怯生生地問:“有人嗎?我哥哥和小狼在哪里?”
沒有人回答他。
眼淚控制不住地嘩嘩嘩掉,井渺攥著自己的領口,哭腔更明:“有人嗎?我到這里了,把哥哥和小狼還給我。”
驚恐讓他的信息素外溢,陰暗詭譎的房間漫起有些濃郁的月季花香味。
等不到回應,井渺看向左右兩邊的保溫艙......
“啊!”他尖叫著往里面退,碰歪了一個玻璃門,里面躺著的小小嬰兒身體歪了一下,井渺看到了這十幾個玻璃艙里都是已經死掉的小嬰兒。
他嚇得失語,一步一步往后退,碰撞到最里面的桌子,井渺的手觸碰到一個藍色的金屬盒子。
那是一個用來盛放保存器官或身體組織的保溫箱。
他機械地低頭,記憶流水一樣地涌進來。
井渺臉色剎白,頭頂的電子屏幕突然亮起來。
——至于你!你,你吃了你的孩子,你逼瘋井渺......今天我也讓你選擇一次,救你的Omega,還是救你的小孩!我才是審判者,我看著你們虛假的一切。
——席斯言,諷刺嗎?你堅持的摒除基因法,其實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因為你自己,就是那個基因融合的產物,最完美、最成功的一個!那個孩子死了,而你變得健康強大,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很痛苦吧?你這些年一直很痛苦,你和我說靈魂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那麼有沒有想過,那個靈魂恨你怨你!你有想過井渺嗎?他為了你親手放棄了自己的孩子,他們才是共用一個身體,依附著彼此生長的關系,你算什麼?
——來吧,體會一下井渺的痛苦。席斯言,你的小孩是我最后的希望,你放棄他,我就放了井渺......他能為你毫不猶豫選擇流產,你呢?你能不能?
井渺看著電子屏上的錄像,渾身都被汗浸濕,恐懼的眼睛慢慢變得冷靜,痛意和堅定漫上他原本天真澄澈的眼睛。
他的手驟然抓緊那個保溫箱,下一秒就甩了出去,砸壞了一個保溫艙的玻璃。
男孩子低下頭深呼吸了兩秒鐘,站起來往外面跑出去。
席斯言捂著胸口跪下來,他整個人似乎都被堵塞住了,甘靈犀的聲音像魔咒,念得他錯亂。
記憶像幻燈片一樣在他面前輪流播放,一會是撞到頭的井渺,一會是坐在地上拼七巧板的井渺,一會是他抱著陌生的孩子崩潰大哭,一會是他想起抓住那個裝著“席素野”的手。
那只手抬起,又垂落。
甘靈犀狂笑不已,他看著席斯言手里的槍落地。
“你本來,本來就是個瘋子。”甘靈犀看戲似地坐在他對面,隔著一條警戒線,“世界不需要正常人,對嗎?”
身后打不開的門忽然洞開,甘靈犀擺出放手的姿態,卻晃著那個遙控器:“你走吧,讓人來抓我。”
“松默的天賦......不止是催眠成像吧?”席斯言仰起一張慘白的臉看著她,“他把窺探到的回憶循環播放,造成幻覺。
”
甘靈犀瞇了瞇眼睛:“你什麼意思?”
她的話被打斷,席斯言被猛地往后一扯,甘靈犀無所忌憚的臉上裂開一條縫隙。
男孩子不算健壯的身體把席斯言牢牢保護在身后,井渺的一切她都陌生。
甘靈犀退后了兩步。
她好幾年沒有見過井渺,這個漂亮的傻子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感到怪異,卻說不上來:“你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月光的位置,這里只有七層樓。”
席斯言詫異地看向他的Omega。
井渺把席斯言死死擋在身后,他也害怕,或者憤怒,氣息都沒喘勻,那只手緊緊攥著席斯言的手臂。
“你錯了。孕期的母體在客觀上確實和嬰兒共用一具軀體生長,但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從這里開始誕生。”井渺的聲音清亮,帶著輕微的喘息,“我沒有毫不猶豫地放棄他,是他毫不猶豫地要挽救自己的父親,我和你說靈魂,我來和你說。”
甘靈犀眉頭微皺:“你好了。”
“對,我好了。你不用試圖動搖我的Alpha,我告訴你,他很愛自己的父親,和我一樣!席素野就是席樂生,他們從來都不是兩個人,你在審判什麼?你不配!我告訴你這就是靈魂,他的感情和意識一樣,永遠存在,不會消亡。我們從來都不怨恨自己的伴侶和父親,哥哥活著,我們都感到幸福,痛苦是我給自己的枷鎖,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井渺堅定地看著甘靈犀,“你把愛意說成掠奪,是因為你自己就是掠奪者,你什麼都沒有了,但我們不是。”
他們的十指纏握在一起,戒指的突出烙印在彼此掌心。
“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二十六歲的青年Omega和自己的伴侶一起站起來,他抬著頭顱,褪掉天真膽怯:“你不用逼任何人選擇,我們選擇彼此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