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得你斯言,是我。”老人已經無法激動起來,他的眼睛掉下眼淚,“對不起斯言,是我害了你…”
井渺一臉迷茫地看著金教授,內心有不知名的淡淡悲傷升起。
“我、我太相信他…我害了你,你恨我吧。”
席斯言久久沒有回答,他曾經恨過的。無論如何溯源,那個叛徒永遠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他想象那個人來自軍部、政府、研究院、學術界,唯獨沒想過來自于自己的老師。
這場綁架,曾是他一生的悲劇源泉。
但他已經從噩夢里醒來了,因果輪回,他終究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老師。”席斯言摸索他的手指,試圖讓他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謝謝你救了我。”
金存昕笑起來,聲音悶重,但情緒發自內心,這比原諒還要有力量。
“斯言,基因融合是可行的…你、你確實神的恩賜。我思來想去,都沒有理論可以倚仗,你是那個唯一的例外,他們實驗過無數血脈相連的人做所謂的犧牲和拯救,但都活不長,都是失敗的…只有你。手術后,你醒來前的三個月,我每一天都忐忑。那時候的我,和進化派有什麼區別呢?我想救活你,也、也有實驗的私心,你、井渺、你們的孩子…都是我的實驗品。我親手剝奪了一個生命,去延續一個未知……”
金存昕陷入思路的空洞:“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是那個例外?拋掉神學,這是為什麼……”
“老師,后來,你還做過這種手術嗎?”席斯言打斷他的自言自語,輕聲問。
金存昕搖頭:“沒有……我、我看到井渺崩潰,日夜噩夢,封存清除了那場手術的所有痕跡,我發現你手術后,SD完美完成了…這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
席斯言沉默下來。那進化派是怎麼知道的?能拼湊到的,最多只有井渺失去過一個孩子,他被注射致命毒藥后還死里逃生。
“老師,什麼樣的天賦可能從這種零碎的記錄里,推測出我也被基因改造過這件事?”
“我不確定,這世界稀奇強大的天賦太多。我…我…準備前往利斯亞,在機場被劫走,他們知道了我給你做的手術,逼問我……手術細節,強迫我再完成一次基因融合。”金存昕喃喃,“斯言,這個手術,連你父母都不清楚細節,怎麼救活你的,只有我知道。”
席斯言垂下眼睛:“老師,你認識Silence嗎?”
“聽說過。”金存昕眼睛微微亮起來,“這個人不是進化派的成員,他更像是一個交易方,他對進化派有需求,進化派也依靠他的能力、信息和金錢…那個人,不主張傷害,但支持基因融合的研究,我被囚禁的日子里聽說過…Silence主張實驗的關鍵有兩點,數據是你和井渺的基因圖列,實踐是我的手術,他……應該是提供六年前手術信息的人。”
席斯言松開一只手捏住床沿,床單被扯出褶皺,又松開:“老師,您還有什麼未完成的愿望嗎?”
金存昕迷茫地睜著眼睛:“為什麼?我找了一輩子,基因融合必定失敗的證明法,卻在你身上成功了,為什麼…”
“老師,您好像還沒來得及知道基因阻斷劑的新進程。”他聲音輕快,像在做一次學術報告,“我發現了人類意愿。相關實驗和樣本容量一直在擴大,天府澤里厲害的老師很多,一兩年內,永久基因阻斷劑也許就要面世了。
”
“好,好啊!”金存昕無力地笑,“好啊。”
“所以老師已經找到緣由了。這既是成功的原因,也是注定失敗的原因,但這是一個巧合。擁有更高級凈化天賦的胎兒,他的生命力來自一個舒緩天賦也在慢慢往SD二次進化的Omega,這是巧合。”席斯言聲音有些哽咽。
一個無法復制的巧合。
井渺握住席斯言的手,給他一個笑容。
他敏感的寶貝感受到他情緒里的悲傷,感受到他的強忍,感受到他的不舍。
席斯言回了井渺一個淺笑,安撫似的握緊了他的手。
他十五歲進入金存昕碩博連讀預備隊,十七歲正式加入金存昕的項目組,十幾年來,他的恩師對他如再生父母。
他們沒有多親近的關系,但密不可分。
金存昕被關押超過三個月,已經年邁的身體經受著非人的折磨,仍然恪守秘密,堅持不動,逼的進化派做出置之死地的搏斗。
鄭景光說他會因此一直在噩夢里,他錯了。
老人的手溝壑交錯,無數次落在他的肩膀上:“斯言啊。”
“是啊,是啊…”金存昕看著天花板,眼里迸發出生機勃勃的光亮,“是啊…斯言啊,我看到了神光了。”
“嗯,是接老師去天堂的使者。”
金存昕笑著:“我這樣的人,真的還能去天堂嗎?”
基因研究院金存昕,三次被授予十年杰出貢獻獎,一次終生成就,他主導的項目研究,功德無量。
“能的,老師還要去天堂,繼續為平凡的人輸送光和暖。”席斯言眼里有淚,他忍著,語氣輕松。
“斯言,世界上真的有神,對嗎?”
席斯言認可了他:“是的老師,他們就是意識,存在、強烈、擊碎一切、創造一切。
”他把小雪狼再次抱過來,讓金存昕最后感受新生命的溫度,“感覺到了嗎老師,這是未來,這是你想要的更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