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叔一句話像顆石子,投進廣浩波原本就不怎麼平靜的心里,咚的一聲,飛濺起團團浪花,迷人眼。
楚芮后半夜才回來,一進門先去了客房,廣浩波還沒睡,聽到開門聲就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你回來了,爺爺怎麼樣?”
“醫生說還得住幾天院,”楚芮身上還帶著冷氣,坐在床沿邊,冰涼的手指在廣浩波臉上摸了下,“怎麼還沒睡?是不是不習慣。”
“睡不著。”
楚芮拿起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一度,“這個房間很久沒人住過了,有點涼,要不要去隔壁?”
隔壁是主臥,廣浩波搖搖頭,“不用了。”
楚芮把床頭燈調暗了一點,“小波好好睡覺。”
楚芮說完,戀戀不舍站起來,廣浩波被子里的手指一直揪扯著自己睡衣邊,看著楚芮轉身,終于問出了口,“楚芮,三年了,你為什麼還不放棄呢?”
楚芮轉身,燈光在他身上蓋了一層暗影,沉默片刻才慢慢開口,“我說過我不放棄,就算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不遠不近地陪著你,不放心也放不下,想你生病的時候我在,過年的時候我在,害怕的時候我也在,迷路了我一定會找到你,傻子不愿意回來,楚芮一直追著你,就是……”
“就是什麼?”睡衣邊都快被廣浩波揪爛了,指甲劃過手背留下一道生疼的痕跡,啞著嗓子咬著下唇,追問但沒抬頭。
楚芮坐回床沿,戴著戒指的無名指指腹在廣浩波咬得泛白的下唇上蹭了幾下,“就是這樣看著你的時候會有點兒難,我得克制住自己不去抱你,不去吻你,但我克制不了,克制不了不去愛你。
”
楚芮的聲音發緊,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冷風吹的,干巴巴的要裂開了一樣。
廣浩波只感覺唇瓣上的手指像是泡過水的棉花,棉花里吸滿的水順著他的嘴唇往上,一點點填進眼睛里,眼眶實在兜不住了就只能往下滾,干涸了很久的心臟也開始重新變得濕潤。
楚芮被滴在自己手指上的眼淚燙了幾下,他用手擦著廣浩波臉上的眼淚,但他怎麼擦都擦不干凈,廣浩波的眼淚像是流不盡也淌不完一樣。
“小波別哭,”楚芮手心捧著他的臉,低頭一下下吻干廣浩波臉上的眼淚,“別哭……”
“八年了,”廣浩波抽噎著,吐字不清不楚,“結婚的那五年,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你為什麼要現在跟我說呢?為什麼?”
廣浩波的質問讓楚芮說不出話,身體泛酸。
但心底那塊空蕩蕩的山谷像是終于聽到了回響,最后只是不停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波……”
廣浩波趴在被子上,楚芮隔著被子把他箍進懷里,手隔著被子在他背上拍著,“小波別哭。”
“看來我這三年沒白等,我現在在你心里是哪個階段了?到朋友了嗎?”
廣浩波蒙著被子動了動脖子,“不是,不是朋友。”
“那我再努努力。”
廣浩波使勁兒把被子在自己眼睛上摁了摁才抬起頭,不算亮的燈光下把他剛哭過的眼睛照得濕淋淋的,像是剛下過一場暴雨,把那些塵封的灰塵清刷了一遍,但依舊還有痕跡殘留。
晚上廣浩波沒搬去主臥,楚芮也沒走,早上廣浩波醒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如果不是身側的溫度還在,廣浩波還以為自己昨晚是在做夢。
張嫂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看廣浩波站在房門口張望,周叔主動跟他說了楚芮去處,“楚先生走的時候說等你醒了跟你說一聲,他去醫院了,估計晚上才回來。”
“我待會兒也去醫院看看爺爺,麻煩周叔送我。”
“好,我待會兒送你過去。”
早飯廣浩波吃得很快,拎著張嫂給爺爺做的午餐就去了醫院。
病房門開著,里面楚天龍咳嗽聲跟說笑聲傳出來,廣浩波剛想進去又定住了腳。
雖然很多年沒見過那個人了,但那道溫文儒雅又幽默的聲音他還記得,是溫澤軒,果然還是溫澤軒會哄人。
“爺爺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您。”
“好好好,小軒你去忙吧。”
“楚芮我先走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好,軒哥我送你。”
廣浩波聽到楚芮的聲音才緩過來,手緊緊攥著食盒,身體貼著墻壁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長長的白色走廊沒有能拐彎兒或者能藏人的地方。
門開了,楚芮跟溫澤軒走出來,廣浩波勉強自己保持鎮定,站直身體撩起眼皮,望著剛從病房里走出來的兩個人。
溫澤軒跟以前沒什麼變化,大腦不管廣浩波愿不愿意回憶,跟楚芮結婚五年間的事抖篩子一樣一股腦兒全都倒了出來,塵歸塵土歸土,嗆著廣浩波的口鼻,肺里吸了沙,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我來,看看爺爺。”廣浩波視線落在白色的門框上,誰也沒看。
楚芮看出側身對著門口的廣浩波明顯是剛剛來又想走的樣子,想到身側的溫澤軒心里咯噔一下,兩步就走到廣浩波身邊,接過他手里的食盒又拉住他的手,生怕晚一步廣浩波會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