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楚芮喉嚨發澀,像是有人拿鞭子在抽他一樣,“你幫我倒杯水吧,我有點兒渴了。”
醫生說了要多喝水,廣浩波還記得這個,聽到楚芮說話終于有了反應,從助理手里接過一個空杯,給他倒了杯溫水,手背試過水溫,插了根吸管才端給楚芮喝。
助理剛剛出去買了不少水果,楚芮瞥一眼桌上的水果籃,指了指里面的橘子,“小波,你幫剝個橘子吧,剛剛吃了藥,嘴巴里發苦。”
廣浩波又幫他剝橘子,楚芮盡量多跟他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表示自己現在很好,他現在也不會死。
廣浩波現在的大腦只能處理最簡單的詞語,楚芮說喝水,他就給他倒水,楚芮想上廁所,他就扶著他去衛生間,楚芮說餓了,他就去食堂打飯,楚芮說想翻身,他就幫他理一理被子,再拿個枕頭倚在他后背上。
12個小時一過,醫生來查房說沒事了,后面住院觀察幾天,等到手臂徹底消腫,沒癥狀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廣浩波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楚芮,他在確定了楚芮一定不會死之后,那顆一只懸在半空的心臟才重重墜地,掉下去的時候濺起一片灰撲撲的翻卷起來的塵跡,他甚至聽到了耳朵里“砰”地一聲。
病床上的白被單蓋在楚芮腰上,楚芮打著石膏的手搭在被子上,另一只被蛇咬傷的手遮在被子下面,只露了幾根手指跟手肘處的一截手臂。
他身上的白襯衫袖子剛來的時候就被醫生剪開了,往上挽了挽,但還是松松垮垮地順著床沿垂下來,袖口跟手肘附近有幾處已經干透暗紅的血跡,血跡并不規則,有的是一片,有的是幾滴,邊緣向外暈開。
紅色跟白色的極致對比,看得廣浩波眉心刺痛。
白天折騰得太久,楚芮已經累得睡著了,胸口微微起伏,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崩開了,露出胸口微紅能看出肌肉輪廓的皮膚,修長脖頸下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夢話。
那一句夢話很模糊,但在廣浩波耳朵里拖長又放大,很久之后他才過濾掉那層沙啞的雜音,分辨出他到底說了什麼。
楚芮說的是“小波別怕,我不會死”。
廣浩波坐在床頭邊的椅子上,重重地吐了口氣,后背出了一層冷汗,衣服緊貼著皮膚,病房里開了空調,黏膩濕冷的感覺并不舒服。
他兩只手放在大腿上,指甲摳著手心,手心被扣得熱熱的。
等到身體里的慌亂慢慢褪去,突然又涌動著沒由來的空洞感,他努力回憶了半天才徹底理清這一天的事。
楚芮夢里又咕噥了一聲,這次廣浩波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夢話,楚芮眉頭皺著看起來不舒服。
廣浩波把壓在他傷口的被子扯開了一點兒,再坐回椅子上,從楚芮手指微蜷的手心里瞥到一小塊冷亮的弧度,是戒指。
早上在來醫院的路上,楚芮把手上的戒指摘了揣進兜里,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攥在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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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送醫及時,楚芮第二天早上已經好了不少。
廣浩波剛出去買了早飯回來,楚芮已經醒了,他現在左手右手都不能碰水,廣浩波洗了條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臉跟胳膊。
“小波,”楚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笑著看他,“你買什麼了?”
“小餛飩。”廣浩波小聲答。
“我愛吃。”楚芮說。
廣浩波低著頭,不看他,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剛打開包裝袋手機就響了,是林奕程打給他的。
“小波,你起床了嗎?我在你家門口,摁了半天門沒反應。”
廣浩波在拆飯盒,接電話并不方便,直接開了免提放在桌子上,“我不在家,我在醫院。”
“你怎麼了?怎麼在醫院了?生病了嗎?我去醫院看你。”
“我沒,生病,”廣浩波說,他看一眼楚芮,“朋友,生病了。”
林奕程已經聽懂了他口中的“朋友”到底是誰了,問他,“要不要我去幫忙?”
“不用。”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一下,我工作室出了點問題,得回去處理下,所以就來跟你道個別。”
廣浩波說了聲好,又讓他路上注意安全,那邊林奕程笑了下,腳步聲傳過來,“那我就不在你家口等著了,對了,別忘了你還欠我的一頓飯,我處理完工作上的事你再補給我。”
“好。”廣浩波應了一聲。
“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好。”
電話掛斷,廣浩波才發現楚芮一口飯也還沒吃,手里捏著勺子,直勾勾盯著他在看。
廣浩波皺皺眉,“怎麼了?”
林奕程走了,楚芮還是松了口氣,他沒繼續林奕程的話題,低頭看一眼廣浩波從醫院食堂打回來的飯,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沒怎麼,我,想吃你做的飯了。”
中午廣浩波回去做了飯給楚芮送到醫院,晚上楚芮說食堂飯就挺好吃的,不讓他再回家折騰,他還想多看看廣浩波。
“你,好點兒了嗎?”廣浩波在醫生查房后又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還是一臉憂心忡忡。
“好了,小波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