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浩波抿抿唇,這些事他都不知道,回來之后他也沒跟任何人聯系過,又著急問,“劉老師生了什麼病?她身體怎麼樣?”
“是癌癥,在化療。”老人嘆口氣,把手里的信封塞進廣浩波手里,“麻煩你幫我們把錢還給楚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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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越來越長,不到八點的太陽就已經有些烤人了。
廣浩波帶著兜里的信封去了醫院,進了住院大樓,直接上了六樓骨科病房,最后站在一間單人病房門口。
病房門半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跟護士站在床邊,護士正在換藥水,醫生在查房。
“37度8,還是有點兒發燒,頭還暈嗎?有沒有惡心想吐的感覺?早飯吃了嗎?”
醫生跟護士擋住了視線,廣浩波看不到病床上的人,只能從縫隙里看到病床上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人翻了個身,然后一條條開始回答醫生的問題。
“早飯沒吃,頭還暈,沒吐。”
廣浩波往前邁了小半步,想推門的手又停在半空中,消毒水味從鼻子里直沖進來,酸脹感順著消毒水從鼻骨一直蔓延到頭頂。
廣浩波收回想推門的手,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手指在額頭上捏了捏,但絲毫不起作用。
“臥床休息,今天還得掛水,再住院觀察幾天吧。”
護士換完藥轉了個身,楚芮一夜沒睡,頭疼得要裂開了一樣,眼珠呆滯地轉了轉,最后死死望著門口的方向。
“小波……是你嗎?”
他看到門縫外地板上的腳,雖然只有一個腳尖,也是馬路上最常見的運動鞋,但他還是固執地認為,站在外面的人是廣浩波。
事實他也沒認錯,病房門被人從里面大敞開,楚芮看清門外的人,灰敗了那麼久的臉色,一眼就被照亮了。
他撐著胳膊想從病床上坐起來,動作太劇烈,頭頂一陣眩暈,眼前陣陣發黑。
醫生摁著他肩膀把他摁了回去,“先別動,好好躺著。”
楚芮管不了那麼多,小波來了,小波來看他了,他腦子里現在只剩這一個念頭。
廣浩波原來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還在想要不要讓葉淶替他來還信封,看到楚芮在醫生手底下掙扎著想要起來,還是進去了。
“醫生都說了,你別再,亂動了。”
廣浩波一句話,楚芮徹底老實了,沒打石膏的手反撐在床上,手指都在發抖,但真的一動都不動了,乖乖坐在床上,掙扎了一半的姿勢都還沒變,雙眼貪婪地望著廣浩波的臉。
僅僅只是過了一個晚上,在楚芮看來像是過了幾個世紀那麼長,昨夜近乎觸及到崖底的崩潰跟絕望,在見到廣浩波的這一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潭死水般的身體在掀巨浪。
醫生在旁邊嚴肅著臉呵斥,“你現在不能劇烈運動,要多臥床。”
說完他又對站在旁邊的朱寧朗提醒幾句家屬陪護的注意事項,又囑咐護士半小時之后再來量一次體溫。
醫生跟護士都走了,朱寧朗抽了張椅子放在病床邊,示意廣浩波坐。
廣浩波坐在椅子上,朱寧朗也出去了,把病房門給他們帶好。
只剩他們兩個人,病房里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安靜到甚至能聽出兩個人呼吸的波動起伏。
楚芮的臉因為發燒跟激動漲得通紅,脖子上起了青筋,能清楚地看到頸動脈在跳動,醫生讓他臥床,他還是挺著背坐著。
如果不是廣浩波昨天才見過他,他甚至都有種錯覺,好像時間過了有很多年那麼久。
病床上的楚芮絲毫沒有過去五年間的風采,以前那麼高昂的人,得別人仰著脖子才能看到,此刻雙眼凹陷,臉頰上的淤青明顯,下巴上冒了一層厚厚的胡茬,手背上埋著針,病號服袖口下的手腕一大片紅腫的擦傷。
人在脆弱的時候,連身上的力量感都會跟著減弱,原來寬闊的身體也快折了,楚芮現在看上去像是被人削骨剝皮了一樣。
廣浩波瞥一眼就不再看他,但楚芮的眼睛從看到腳尖那一刻就沒離開過他,現在盯著他的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越看身體的肌肉繃得越緊。
廣浩波臉色并不好,眼底一圈深深的黑,楚芮看著看著,身體都在發疼,心疼,撐著床邊發抖的手指松了勁兒,身體塌陷下去。
“小波,你是不是沒休息好?”
“我休息的,挺好的。”
“臉怎麼這麼白?”楚芮抬手想摸一摸他輕薄的下巴。
廣浩波感受到楚芮的靠近,條件反射偏開頭,沒接話,沉默。
楚芮手指停在離他臉頰兩公分的距離,不舍得移開,隔空摩挲了一下,又默默垂下手臂,眼睛還是沒動,往床邊挪了挪。
“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買個相機,然后賠給林奕程。”
“醫生不是說了嗎?你要臥床。”
“那我現在讓朱寧朗去買,然后賠給林奕程。”他說完就喊朱寧朗進來。
朱寧朗正在想找個什麼理由離開,現在正好,楚芮讓他去買相機,他趁機直接溜了。
“你是來看我的嗎?”楚芮聲音很輕,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