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浩波終于抬起頭,嘴唇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來來回回幾次,但一句話也沒說不出來。
他之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認識林奕程那天晚上,他就給他發了不少小花的照片,那天他去衛生間的時候,林奕程給小花拍了不少照片。
他只覺得林奕程照片拍得很好,小花在他鏡頭里都變得更可愛了,第三天林奕程就來了濱城,一直住在咖啡館附近的酒店里,他說是來拍照的,每天都在咖啡館里拍照片,大部分時候是在咖啡館里幫忙。
“小波,你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葉淶直接問他。
廣浩波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手心搓了搓,又放在褲子上揪著,“我,沒,想,什麼都沒想。”
“你喜歡林奕程嗎?”
“他是,朋友,”廣浩波說,“其他的,不是。”
“哎,”葉淶看廣浩波一臉愁苦的表情,“那楚芮呢?”
“楚芮,我們已經離婚了,楚芮,朋友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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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包廂,楚芮端著酒杯跟在場的人一一喝酒,三輪結束,已經有了明顯醉態,臉跟脖子都紅了。
朱寧朗看出來楚芮心情不好,不然他不會這麼喝,站起來給楚芮擋了后面的幾杯酒。
午夜酒局一散,楚芮把人一一送走,又返回包廂,抽了張椅子,身體一歪,仰著脖子癱坐上去,大口喘了幾口氣。
包廂里是開著窗戶也散不盡的濃煙,楚芮眼睛都被煙刺得生疼,半天之后脖子不受控制地慢慢左右轉動,手臂搭在椅背上,手指無力地下垂著,沒什麼血色,也沒什麼生氣。
如果不是胸口還在起伏……
朱寧朗被自己腦子里一閃而過的念頭嚇到了,抬起胳膊擦了擦頭頂的汗,在心里阿彌陀佛念了半天。
“楚總,從港口回來你就不怎麼開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他試探著問。
楚芮手臂像是分解之后的慢動作一樣,一頓一頓地抬起來,手指摁著眼眶使勁壓了壓,可那陣刺痛還是壓不下去,粗啞著嗓音開口,“沒什麼事,孫總這人好酒,把他喝高興了,后面的工作就會輕松不少。”
朱寧朗知道,楚芮這麼喝可不是為了把孫總照顧好,他就是想把自己喝高。
楚芮酒量算是好的,現在不管怎麼眨眼,眼前的視線還是模模糊糊的,跟蒙了一層不停旋轉的紗,什麼都看不清。
他瞇著眼,撐著椅背想要坐直,但由于動作幅度過大,椅子都被他帶著往旁邊一歪,身體像是有人拉著他不斷下墜,失重感之后隨之而來的是疼痛跟恐懼。
疼痛有實感,裹在身體上,絲絲分明。
朱寧朗也喝了酒,頭昏腦漲反應不及時,伸手扶人晚了一秒,楚芮連人帶椅子摔在了地上,摔得十分不體面,椅子帶著椅子,嘩啦啦倒了一大片,還有兩個椅子砸在楚芮小腿上。
朱寧朗趕緊把壓在楚芮腿上的椅子拿開,把人扶起來,“楚總,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沒喝多。”楚芮抓著朱寧朗胳膊站起來,摸著剛剛撞在地板上的后腦勺,疼得他兩眼冒金星。
喝多的人都這麼說,朱寧朗也不管楚芮再說什麼,拉著他出了包廂門。
“我叫個代駕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楚芮甩了甩手,“我要去商場,你帶我去商場。”
“大半夜的,您去什麼商場啊,而且,商場可早就關門了。”
“我得去買個相機,我現在得去買個相機才行。
”
沙灘上的畫面,像是慢電影,一幀一幀從他眼前閃過,明明眼前的視線是模糊的,但廣浩波最后看他的眼神卻尤其清晰,像是草叢里的荊棘。
楚芮甩了甩頭,想到被他摔壞的相機,他知道,按照廣浩波的性子,是一定會賠給林奕程的。
所以,他現在得去買個相機還回去才行。
“這叫什麼?”楚芮把自己的心里話也直接說出來了。
“什麼什麼?”朱寧朗聽不明白,扶著楚芮一步一踉蹌往外走。
楚芮自問自答,“這叫自作孽……我現在就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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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廣浩波一直沒睡著,房間里沒開燈,睜著眼也什麼都看不見,夜風在吹,床頭的手機屏幕在玻璃窗的悶響中亮了。
微藍的光線描摹著廣浩波眉眼輪廓,他看著亮光發了會兒呆才把手機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手機暗了又亮了他才接,“喂……”
“請問,是廣先生嗎?”
“是我,你是?”
“我是朱寧朗,楚先生現在在醫院,他想,見見你。”
“他怎麼了?”
“出了個,小車禍。”
朱寧朗扶著楚芮從酒店出來,剛上車,代駕還在后備箱放他的自行車,從地下停車場方向沖出來一輛車,失控從側面撞了上來,對方酒駕。
車身撞凹了,代駕跟他沒事,楚芮受了傷,腦震蕩加手臂骨折,住院觀察。
兩邊都是沉默,朱寧朗以為他沒聽清,追問,“廣先生,您在聽嗎?”
“在聽,”廣浩波吞了口口水,握著手機的手指發緊,“他人,怎麼樣?”
朱寧朗瞅一眼躺在病床上胳膊打了石膏的楚芮,臉上的擦傷明顯,看起來有些可憐,“醫生讓住院,腦震蕩,手臂也骨折了,胳膊還吊著呢,剛辦完住院手續,吊水還在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