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梁逢怔了怔。
第69章 那是什麼
如果不是恩情。
那是什麼?
這個問題同時出現在兩個人的腦海里。
一切都暫停了下來,只剩下心跳聲和脈搏聲。
料理臺旁燒熱的水壺“啪嗒”挑了閘,沸騰的水卻不曾平靜,它咕嘟嘟地冒泡。
鍋已加入熱油,正在“滋滋”沸騰,只等食材下鍋爆炒。
自感應式的抽油煙機瘋狂地轉起了它的風機,強大的吸力,把熱能拉扯。
只需要一秒。
只需要一瞬。
就在腦海里,就在唇齒間。
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就在說出這個答案之前,就在下一秒,楠楠從休息區的走廊看過來,揉著肚子問:“爸爸,我餓了,什麼時候吃飯呀?”
于是一切在安靜中被放大的、無數喧囂都隱退了下去。
梁逢說:“馬上就好。”
他低頭專心切菜。
刀在案板上發出急促的敲擊聲,一陣一陣的,像是一些情緒的延續,讓裴文杰意亂心煩。
裴文杰站了起來:“我出去一趟,吃飯不用等我。”
直到裴文杰離開廚房,穿過餐廳,消失在拐角處。過了片刻,隱約一聲關門聲傳來。
梁逢切菜的動作一頓。
不過是用協議維系的一段各取所需的婚姻。
“恩情”兩個字聽起來只是更動聽的粉飾。
他抬頭看向裴文杰離開的方向,接著自嘲地一笑,低頭繼續備菜。
*
裴文杰出門的時候隨便拿了把車鑰匙,下樓開上車,箭一樣就躥了出去,像是背后有什麼東西追著他,讓他不敢回頭。
等出了小區,上了主干道,他都有些神游天外,直到車子在三里屯附近熟悉的酒吧街被堵住,這才被迫慢下來。
任何時候,這里都車水馬龍。
擁擠的人群看起來與平時沒什麼不同,不知道為什麼就散發出一種興奮的荷爾蒙氣息。人們在這個黑夜在這個地點,仿佛都化身為獵人,在黑暗的光影中仔細觀察,耐心設陷,期待用酒精和噪耳的隱約麻痹獵物,在一個混亂的晚上,增加一份戰利品。
這里好幾家酒吧,也曾是他加班到深夜后,唯一能夠想到的去處。他曾是這些夜場的常客。往往,在寂寞的夜里,總有那麼些尋求刺激的年輕人,聽信謠傳,在他愛去的地方等他,趨之若鶩。
那時候的他,并不想回到冷冰冰的家里。燈光酒色中,輕易就可以得到一個軀體的投懷送抱。
柔軟、溫順,還有著冰冷的孤獨無法給予他的充實感。
即便他因為饑餓而焦灼,可是似乎在這樣的五光十色中,能夠得到些什麼……讓他獲得片刻安眠。
可是好像很久沒有來了。
仔細想來……大概是厭倦了。
肉體上的愉悅,填補不了精神上的空虛。
他有了更好的——
“二少!您來了!”有個人穿著紅色的夜店制服,湊到他車窗邊,興奮地打招呼,聲音隔著悶悶的玻璃傳過來,讓裴文杰感覺到了一點不真實。
他收回思緒,意識到自己已經把車停到了那家自己常去的夜店,Little Hill。這是一家會員制夜店,來這里消費過夜的人,多數是些明星顯貴,也正是因此,有不少有野心的人,回來這里碰碰運氣。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裴文杰算得上是最大的“運氣”。
裴文杰猶豫了一下,開門下車。
他摸了一下放錢包的位置,愣了一下。
因為總是來LH,他一般都會帶著現鈔以方便給服務生小費。那個裝零散鈔票的錢包就在他右邊內兜里放著。
可是自從跟梁逢結婚以來,好像沒有什麼再來的必要。
他平時吃飯都幾乎在家里,梁逢會買菜做飯。
出門的其他消費,不是掛賬就是可以直接用手機支付。
錢包也被楠楠翻出來去玩,最后扔在了某個角落,反正找不到了。
“不用了不用。您這也太久沒來了。”服務生特別會察言觀色,熱情地說,“以為您結婚了就不來了呢,瞧見您來就已經很高興了。”
那服務生領著他進了酒吧大門,先是傳來嘈雜的音樂。
接著看到了紅色燈光下舞廳里擠滿了無數年輕人在陶醉地扭動身體。
他們從旁邊的貴賓專屬通道,往后去,紅色漸漸少了,藍色的光芒閃爍。音樂也變得舒緩一些。
一些熟悉的面容出現。
有幾個離門口近的人,已經湊過來笑問:“怎麼這麼久沒來,文杰,好久不見啊。”
“我聽說你結婚后就收心了。我不信,就跟他們打賭,你啊,堅持不到半年,就憋不住來尋求新歡了……”
“你看著人不就是來了嗎?家花兒哪有野花香啊,是不是。”
五光十色中,這些人的笑容玩世不恭又別有用意,仿佛善解人意,又虛偽做作。
裴文杰腳步一頓。
曾經怎麼能忍受這個場合,忍受這些人。光是他們身上的腐爛的氣味就已經讓人作嘔。
他轉身就走。
任由一群人詫異地喊他,他也沒有回頭,一路疾行沖出了酒吧。
外面冷冽的新鮮空氣沖進肺里。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才感覺惡心感稍微好了一點。
“文杰?”
裴文杰回頭去看,許冷州戴著墨鏡和黑色圍巾從夜店里出來,氣喘吁吁,像是追了他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