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嗎?”
“不是。”
“這個?”
“您試試旁邊兒那個。”
“好。”
“這次好了。”
水終于停了下來,于方拆了堵在水管上的毛巾,清潔干凈接口,纏上生料帶,等梁逢回來的時候,水龍頭都快按好了。
鋪子不大,水流得到處都是,臟污的地面被沖的痕跡斑駁,路過的人都往近看,問:“于方,這邊兒發大水啦?”
“嗯。”于方應了聲,“換龍頭呢!”
“哎喲你這孩子毛毛糙糙的,小心著點兒。”
“知道了,叔!”于方邊喊邊把水龍頭擰上了,他從里面出來,喘了口氣,頭上都冒汗了。
“地方太小,轉不開身。”他說。
“喝口水。”梁逢給他遞了瓶剛買的礦泉水,“辛苦你了。”
“沒事兒。”
兩個人坐在臟兮兮的店鋪椅子上喝水,自然而然地聊起來。
“你是本地人嗎?”
“對啊,我就前面兒胡同的,后來拆遷直接搬筒子樓住了。”于方指了指遠處那個密密麻麻的老小區,“大專畢業,我媽托關系找社區給我弄到菜市場來的。剛畢業,沒多久。”
他說到最后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工作不好找。大專更難了。梁老師你呢?”
“我在帝都師范讀的大學,后來去大西北支教,當了幾年老師。”梁逢道,“又……耽誤了幾年,才回來。”
“你和、和你丈夫是在西北認識的?”
梁逢想起了遠溪中學,點了點頭:“算是吧。”
于方有點落寞起來:“那好多年了,我看他穿著打扮很有錢的樣子,怎麼不幫幫您。讓您租這麼個店面。”
“他是提出過要幫忙,我拒絕了。”
“為什麼?”
梁逢抿嘴笑了笑:“人不能凡事都靠別人吧。自己能做的時候,還是多做一點。不然萬一有一天沒人幫忙的時候怎麼辦?”
他抿嘴笑的時候,臉頰上會有微微的酒窩。
于方瞧著,愣了會兒神:“也對。”
梁逢看了一眼時間,站起來:“都快中午了,我繼續收拾,你有事兒你去忙。”
“我沒事。”于方也站起來說,“我幫你。”
梁逢要拒絕,可是他態度堅決,執意要幫忙,還從服務中心拿了掃把、拖把和刮鏟。
兩個人先把墻皮上糊的報紙都鏟了。
然后才開始收拾地面。
等幾大桶水潑出去,把里面弄得干干凈凈的已經快下午四點。于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看著勉強能看得鋪面,松了口氣。
“我買了壁紙,估計明天能送到。遲點把墻皮一貼,桌子一擺,各種廚房用具準備妥當就差不多了。”梁逢說。
“工商注冊您弄了沒?我可以讓我媽托托關系。”
“我已經申請了個體戶,順利的話半個月之內相關手續都能辦妥當。”
“好。”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結束了,于方也再找不出其他接口,多少有點舍不得地說,“那、那我回去了。”
“你吃飯了沒有?”梁逢問他。
“沒。”于方收回了要離開的腳步。
“那你等我會兒。”梁逢笑著說,“你幫這麼大個忙,我總得請你吃個飯。”
*
說是吃飯,其實十分簡陋。
鋪子里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張折疊椅。
梁逢從家里拿過來的那個購物袋里取出一個電磁爐,還有一個小鍋,幾副碗筷,一個排插,一個簡易案板。
他從菜市場里買了搟面,土豆和豆角,以及各種調味料。
土豆洗凈,去皮切塊。
豆角掐頭去尾,掰節。
鍋里水熱了,把土豆先煮沸騰,再下豆角,等大火煮出食材的香味,下了搟面,中小火燜煮,點水。
這個時候,他拿出兩只碗,點了香油、小蔥,量不大,等鍋內搟面變得軟糯熟透后,撒鹽起鍋,分盛到了兩只碗中。
梁逢將一碗熱騰騰的搟面放在于方面前:“簡單了點,湊合吃。”
熱氣里帶著若有若無的清香。
于方早餓了,饑腸轆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接過碗,拿起筷子就吃。
土豆面糯,豆角浸透面湯,搟面里帶著蔬菜的滋味。
“好吃哎。”
“好吃就多吃點,鍋里還有。”梁逢道。
“鍋里有沒有我的?”譚銳拿著一個檔案袋在門口站著笑問。
“譚助理?”梁逢連忙喊他進來,一邊搬凳子,“有,煮了一整鍋。”
譚銳也不跟他客氣,進去坐在于方旁邊,接過梁逢煮好的面條,接著掃了于方好幾眼。
于方讓他的眼神掃得有點坐立不安,幾大口呼嚕完了面條,站起來擦了擦嘴,又進去在水龍頭下糊弄了幾下碗,算勉強洗干凈了。
“那個,梁老師,我先走了。有事兒您叫我。”
“一碗夠嗎,再吃點?”
“不吃了,有急事。”
于方匆匆走了,梁逢還有些莫名其妙:“剛才還說沒事,怎麼突然就有急事了。”
譚銳吃著面,也不吭氣,過了一會兒他才感慨了一句:“梁老師做飯還是這麼好吃,要讓裴老板知道我偷偷吃你做飯,他又要酸了。”
梁逢坐他對面,忍不住就笑了:“他不會的。譚助理想多了。”
“但愿吧。”譚銳才懶得費心思在裴文杰怎麼想上,又吃了幾口,依依不舍地抬頭道,“那個,楠楠監護權轉讓的協議,簽完了。我給你帶過來了。”
他沖放在另外一張椅子上的檔案袋努了努嘴。
梁逢一愣,拆開檔案袋,就看到了那份協議書。他表情沒什麼變化,卻看得認真仔細。
一個字,一句話地看過去。
然后他確信,從這一刻起,梁楠真真切切的,與賀力勤再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