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楠磨蹭了一下,走到他身邊。
“你打他們了?”
“他們罵爸爸是勞改犯。罵我是沒娘養的孩子。”梁楠道,“他們欺負人。”
“湯哪里來的?”
“爸爸前天做好了凍起來放我杯子里。今天早晨我拿去熱的。”梁楠如實交代。
裴文杰點了點頭,果然。
他抬手給梁楠整理好衣服和頭發,然后擦了擦她臉上的污漬。
“下次揍人就揍人,別浪費食物。你爸爸的湯可惜了。”裴文杰說。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彭先生怒斥,“有你這麼教育孩子的嗎?哦對,這不是你孩子!你讓她親生父親來!讓他給我們道歉!”
裴文杰站起來,把梁楠護在身后。
“這位彭先生什麼意思?”他問,“道歉?為什麼?”
“因為梁楠打傷了彭樂。”
“那是因為他該打。”
“你——”
“口無遮攔,戳別人的痛點,羞辱別人的父親和家庭。這就是你們的家教?”裴文杰問,“而且按照你這位先生的說法,連我都不是她親生父親不配跟你溝通。你們家長的態度和你們兒子的態度也沒什麼區別。大概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人心里里是爛的,花多少錢,上什麼學校都沒用。”
他從其他幾個人身上掃過:“你們也一樣。骨子里都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以作弄別人為樂的垃圾。”
“若要道歉,應該是你們向梁楠道歉。”裴文杰說。
“還有。梁楠是我閨女。”他按著梁楠的肩頭道。
沒人料到他是這個態度,一屋子人竟然啞口無言。
“沒什麼事,我就帶孩子先回家了。”裴文杰說。
“站住!”那個彭先生呆了呆,憤怒的嚷嚷,“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是嗎?天下還有沒有王法,天理了?!你有錢,你怕不怕輿論?如果今天不讓梁楠向我兒子道歉,我就聯合其他家長一起,要求學校開除梁楠!這樣的學校里,憑什麼有這種平民來降低格調?”
校長臉色頓時難看了:“彭先生,你不至于這樣吧?”
裴文杰離開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那個姓彭的。
“平民?”他說,“難道你們以為孩子上這個學校,就比別人高貴一等?”
他環顧四周,用銳利的目光掃視這幾個家長,最后看向叫嘯的彭姓家長。
“你叫彭青誠。我沒記錯吧。”裴文杰問他。
“沒錯。”彭青誠挺了挺肚子,“后悔了?害怕了?”
“你在信托公司做理財經理。手里很是攢了幾個高端客戶,靠著為這幾位客戶打理財富,一年能拿到兩百多萬分紅?”裴文杰笑了笑,“也算是精英人士了。難怪會把孩子送到這里來。”
“你說這些干什麼?”
“本身只是孩子之間的爭執,如果你打算要升級,將問題蔓延到家長層面,那不好意思,我原本無意如此,但是也不得不以牙還牙了。”裴文杰說,“你既然看重錢和階層,想必也看重你的客戶。不巧,你那幾個大客戶,跟我公司生意往來的,多少有些。你猜我如果給他們建議,更換一個理財經理,他們肯不肯聽我的勸?”
裴文杰垂了垂眼簾,忽然想到了什麼,抬起眼看他,忽然一笑:“我改變主意了。我現在希望你的兒子,為出言不遜,向我女兒道歉。”
彭青誠臉色變了:“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裴文杰勾了勾嘴角:“你做理財的,應該能算得清賬。少了這幾個客戶,你每年的分紅,還能不能支撐你的兒子的學費,繼續讀這間學校?”
彭青誠的臉色徹底慘白。
“你有五分鐘考慮時間。”
裴文杰掃視屋子里的幾個人。
“不只是他,你們的孩子,也必須向我女兒道歉。
”
“憑什麼?”從女士反問,但是已經有點不安。
“憑我有能力、有辦法讓你們丟掉賴以生存的工作,然后帶著你們的孩子滾出這個學校。”裴文杰說,“從女士,我記得你在一家大型連鎖零售機構做華北大區采購總監對吧?你這個職位……油水想必很足。需要我和你們公司中華地區的執行CEO聊一下嗎?”
“你、你這是霸凌,對,還是家長帶頭霸凌同學。”從女士臉憋紅了,結結巴巴地說。
“霸凌?”裴文杰笑了一聲,“你們的孩子在學校孤立、排斥我女兒的時候怎麼不說霸凌。用語言羞辱我女兒和我愛人的時候怎麼不說是霸凌。還是你覺得,人被欺負了,不能還手只能承受?”
裴文杰看了看表:“你們還有三分十秒。”
*
這場鬧劇終于在被揍的一方服軟道歉后結束。
裴文杰帶著梁楠出了小學部大門。
裴文杰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問:“剛才怕不怕。”
梁楠搖了搖頭:“不怕。”
裴文杰笑了:“不錯。”
“你為什麼要幫我?”
裴文杰蹲下來,看她。小朋友的眼神清澈見底,看進去,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我上中學的時候,沒有爸爸。我媽媽又只是個教音樂的老師,于學生而言沒什麼威懾。不知道誰就帶頭盛傳我媽媽的壞話。進而排斥我。我不服氣,跟他們打過很多次架。有時候我能贏,有時候他們人實在太多,我就會被打得鼻青臉腫。你爸……”
裴文杰頓了一下,改了一個措辭:“有位老師,幫助過我。每個人的心里,其實有一條線,我那會兒,內心的線似乎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