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走過的地方,雪化開了。
樹蔭下還有殘雪。
裴文杰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怎麼了?”身邊的梁逢問他。
梁逢在陽光中仰頭瞧著他,微微瞇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點陰影。
此時陽光從樹林間穿梭,撫摸在梁逢的臉頰上,像是情人的手,留戀不舍。
空氣有些冷冽,陽光卻很暖和,世界是安靜的,然而有關于人間的嘈雜卻又切切實實的存在,沒有阻擋地從四面八方涌入人的五感之中。
于是人與這個世界產生某種聯系。
一種被遺忘了的共鳴。
裴文杰描繪梁逢的面容許久,忽然很想吻梁老師。
只是最后他沒有這麼做,他怕嚇到梁逢。
“沒什麼。”他說。
第44章 貴客
這周末顯得有些重要。
早幾天施俐莉打了電話來,果然跟裴箐所講那樣,把“家宴”安排在了今天。
裴文杰對他老子素來沒什麼好感,這種所謂聯系感情的大家長式的鴻門宴,他是能避就避。但是這次不行。
這次,是他娶了梁逢后,第一次家宴。
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帶著妻子回父母家看看。
看看震怒后的裴宏還能出什麼招。
*
周從丹帶著梁楠去兒童樂園玩了。
背包里還裝著梁逢做好的飯菜。
對于這一點,裴文杰多少是有點羨慕的——比起家宴,他也想在家里吃飯。
“這樣行嗎?”梁逢換了身略正式的三件套,出來問他。
裴文杰走近打量他。
怎麼不行。
簡直太行了。
這西裝略有點小心機的在他腰后受了一下,勾勒出他的長腿和筆挺的后背,讓他看起來很精神。
同色系深色的領帶貼在襯衫上,正好在他喉結下方,美好的脖頸上有些略長的秀發。他湊過去嗅了一下他耳后。
是很溫和的草木香味。
“用了香水。”裴文杰點評。
梁逢耳垂紅了,有些緊張的退后一步:“我、我怕身上有油煙味,就噴了一點香水,放在門口的那幾瓶……沒、沒和您說,抱歉。”
“很適合你。”
裴文杰抬手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然后拽直衣襟。
這個過程,他們都貼得很近。
梁逢一時間腦子有點空白。
他們似乎很少這麼親昵——除了在床上,除了做那些事……
可是這會兒裴文杰沒有親他,沒有摟他的腰,只是自然而然得這麼親近,輕易地跨過了那條人跟人之間的線,讓他感覺很怪異。
片刻后,裴文杰按住了他的手。
“你很緊張。”裴文杰說,“是因為一會兒要去見公婆的原因嗎?我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你的存在對他來說本身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無論你今晚表現如何,其實都沒有太大關系。不要緊張。”
“我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說。”
“像我父親那樣的人,能夠在商場上縱橫這麼多年,什麼是真話,什麼是謊話,早就分得一清二楚。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認為過我們是自由戀愛。或者說感情在他這里,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滑稽可笑的東西。”裴文杰說,“這些年來,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所有人都在他的操控下生活。這就是他要的,無論是事業、妻子、還是子女,都只能向他低頭順從。他沒有料到你的出現,他沒料到在一再警告后,我真的會違背他的意愿。
”
“那天慈善晚宴上的項鏈……”
“他也只能做那樣下作的事兒。”裴文杰說,“我挑釁了他的權威,他才勃然大怒,妄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報復我。可是這樣的憤怒出了暴露出他的理智全無之外,什麼也沒有。”
裴文杰平時帶人帶著疏離,很少有太多的私人情緒,談及他父親的時候,卻語氣冰冷。
那不像是聊到父親,更像是什麼仇人。
剛還有些曖昧的氣氛已經消散。
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準備出門。
換鞋的時候,裴文杰又看到了梁逢手腕上那只格拉蘇蒂偏心。
“送你的寶璣怎麼沒戴?”
梁逢愣了一下,看看手腕上那只已經有了明顯歲月痕跡的偏心:“您送我那只有一些昂貴了。總感覺找不到適合的場合。”
裴文杰倒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腕表于男士約等于首飾于女士,總是要分場合、分衣服的搭配,一塊兒表,再貴也不能天天戴。
“表不嫌多,遲點有喜歡的買了送給你。”
梁逢笑了笑:“走吧,我怕來不及了。”
*
車子緩緩駛入裴家大門,高聳的電動大門在身后自動關上,發出咣當的聲音,在暮色中顯得分外地不合。
裴文杰在天邊最后一絲光亮中去瞥身邊始終安靜的梁逢。
他忍不住用右手按在了梁逢的手上:“別緊張。所有的事,你都順著本心來做就好。其余的交給我。”
“好。”梁逢說,“我記住了。”
不遠處突兀地聳起一座別墅建筑。
這套房子像是展開的燕尾,以中間為核心,有左右兩翼共計二十余間套房。
車子從轉盤花園劃劃駛入門口挑高的回廊下。
裴宏的妻子,裴文杰名義上的母親,施俐莉已經在那里等待了。
她穿著得體的著裝,小羊絨一步裙,同款的舒適中式上衣,盤扣的珠子是用金鑲翡翠制作的花骨朵,一件針織披肩,左胸上那只翡翠蝴蝶翅膀顫動仿佛即將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