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車,開車方便點。”
“菜場不好停車。”
“也不只是買菜。平時購物呢,還有帶孩子出門呢?你今早打算怎麼送楠楠去學校。”
“公交啊。”
裴文杰眉頭皺得更深了:“公交到學校的一個小時,還是開車方便。”
梁逢低頭看了看指尖,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主要是因為,您那幾輛車都太貴了……掛了蹭了,我也賠不起。”
裴文杰呼吸一窒。
什麼叫賠不起。
“我沒有讓你賠。”
“但是協議上有約定。”
裴文杰現在聽到“協議”兩個字腦殼子就痛。
梁逢看他面色不佳,住了嘴。車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只有發動機的白噪音在耳邊。
他有些懷念自己在應酬場合里認識的那些妙語連珠的合作伙伴了。他們總能找到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話題。
而他,除了一日三餐,竟然不知道要跟梁逢聊什麼。
梁逢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他平時吃飯的時候似乎什麼都吃,有什麼喜歡的菜嗎?會不會挑食?除了吃飯呢?他的喜愛、他的厭惡呢?
裴文杰的前情人們多數喜歡名牌衣服和手表。
他也不愛。
即便自己送了一塊兒寶璣全球限量表,他最愛的那是那塊兒格拉蘇蒂的偏心。
喜歡古書,這是知道的。可是書房他也沒去過,《穆天子列傳六卷》的真空箱都沒開。也許現在不喜歡了?
衣服呢?顏色呢?作息呢?娛樂呢?
裴文杰忽然驚覺自己對梁逢的了解如此貧瘠,而與此同時他竟然對這所有的一切都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昨晚的事情發生后,裴文杰的思緒有些紛亂,梁逢像是一個被打散的謎團,有著無數線索,卻纏繞在了一處。
等著他耐心地整理清楚。
只是不急于一時,他還有至少五年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裴文杰咳嗽了一聲。
“我和你講一下裴箐的情況吧,這樣比較符合自由戀愛的邏輯。你會了解我的家人。”
梁逢認真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想問來著。”
“裴箐比我大七歲,是我父親和合法妻子施俐莉所生。精英教育一路長大,大學在財經大學讀完本科,去了斯坦福,回國后就入了宏昕,一路基層坐上來,現在是宏昕的執行總裁。她從小跟著裴宏接觸各類商界精英,也懂得商場上縱橫聯合,情商也挺高的。”
“您對姐姐評價很高。”梁逢說。
“她本來就挺厲害的。”裴文杰說,“自從裴宏年齡大了身體不好,宏昕其實就是她坐鎮,這幾年商海沉浮,要不是她,宏昕沒有現在的光景。至于其他的……”
此時車子已經到了飯店,緩緩駛入停車場。
“至于其他的,見面再說吧。”
*
他們走進大廳時,就看到裴箐已經在門口等他們。
她穿著打扮很得體商務,不是很搶眼。
然而若跟她聊起來,她的談吐、氣質和穿搭,舉手投足,骨子里的那種自信都能讓人很快察覺出她并非來自普通人的階層。
大約因為并非一個母親。
裴箐和裴文杰樣貌幾乎不怎麼相似,在認識梁逢的環節,她整個人都顯得很有教養,沒有如高暢那般明顯露出鄙夷的神情。
聊起事情來也是妙語連珠,絲毫沒有冷場的跡象,展現出了遠超裴文杰的超高社交技巧。
今天這家飯店叫做迷蹤,是帝都一家榜上有名的私房菜,不可以單獨點菜,每個季節按照套餐價格配菜。
自然,這個套餐價格也不菲。
前面的開胃小菜便已經很是驚艷,酸甜苦辣四味菜品裝在唐三彩的碟中送上來,梁逢只嘗了一口,只覺得精神振奮,吃慣了自己飯菜的味蕾歡欣的蘇醒過來,想要迎接更多美味。
接著是頭湯。
頭湯清澈,一眼見底。碗底繪制著迷幻的飛天景象,沉底的食材是一塊兒已經松散開的瑤柱。帶來了獨屬于這碗湯的迷香。
整個頭糖,像是一碗晶瑩的琥珀。
讓人忍不住想要品嘗。
等梁逢放下勺子,就瞧裴箐和裴文杰兩個人都在看他,一愣:“我失禮了嗎?”
裴箐忍著笑說:“不是,只是請客吃飯,客人喜歡飯菜,總是讓請客的人高興的。不像某些人,吃飯上挑三揀四,什麼也不能討好他。”
梁逢去看,裴文杰面前的菜肴確實幾乎沒動。
“還沒恢復,多少還是吃一點。”梁逢對他說,“這家菜很精致,不吃浪費。”
“好。”裴文杰看著他回答,人卻坐著穩當,紋絲不動。
梁逢便只好拿了湯盅離他近些。
“要吃你那碗。”裴文杰道。
梁逢臉頰一燙,倒也從善如流,從自己的湯盅里盛了一小半出來,遞給他,裴文杰這才端起來緩緩喝了幾口,雖然不多,卻已經讓對面坐著的裴箐瞠目結舌。
“兩碗湯難道有什麼不同嗎?”
裴文杰擦了擦嘴:“愛人盛的,當然不同。”
“……”裴箐無語,無奈對梁逢道,“我這輩子的挫敗感,多半來自他。”
“還有一半,來自裴宏。”裴文杰說。
這個名字讓本來還算歡樂的氣氛暗淡了下去,直到主菜上來,裴箐才能勉強提起點精神。
“這道紅燒河豚算是招牌菜了,梁逢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