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裴文杰所言無誤,他的確欠了不少錢,囊中羞澀。
等第五輪開始叫價后。裴文杰似乎才從沖擊中緩緩回神,他松開了梁逢的手:“抱歉,我失態了。”
“文杰……為什麼?”梁逢低聲問。
他以為裴文杰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可是很快的,他便聽見裴文杰的聲音,聲音很低,幾乎被掩蓋在了現場的喧囂中,是憂郁而孤獨的。
“……那是我母親的遺物。”
裴文杰說。
曲妍的……遺物?
梁逢愣了一下,這個回答讓他猝不及防。
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安慰?抑或者寬解?
這都沒有意義。
“九十五萬第一次!九十五萬第二次!”主持人的聲音在宴會廳上回蕩,“還有哪位加價嗎?”
在這一刻梁逢沒有多想,沒有人比他更深切的直到母親不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有多麼的彷徨。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腕:“九十六萬。”
“九十六萬!”
與此同時旁邊那一桌許冷州揚起了手腕。
兩個人幾乎是在同一刻給出了報價。
主持人看了一眼屏幕:“33號……呃——”
這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他甚至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現場的哪位。
“33號梁逢梁先生出價九十六萬!目前價格到達了九十六萬!”
許冷州皺眉揚聲問:“難道不是我先出價?”
主持人尷尬的握了握話筒:“不好意思,許先生,根據現場的感應裝置判斷,您比33號先生慢了0.1秒。”
許冷州勾起了一個譏諷的笑容:“是嗎?那我出九十七萬。”
現場蕩漾起一片輕微的討論聲。
許冷州與裴文杰曾經的曖昧關系,讓競拍忽然覆蓋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氛圍。
梁逢沒有放棄。
他看起來很溫和,但是下定決心的事情很少會半途而廢,于是在許冷州報價結束后,他立即追加了金額:“九十八萬。”
在人群中,在昏暗的宴會廳里,許冷州的視線似乎在審視他,居高臨下、冰冷傲慢。
不只是許冷州,還有很多不懷好意的視線,透過黑暗射過來,在打量著他、點評著他,充滿陌生的惡意。
可是梁逢無暇顧及這些評判惡意,他有些緊張。
這是他第一次參與這樣高端的拍賣會,液晶屏幕上的每一個數字漲幅都觸目驚心,挑戰著他的承受底線。
他還是在加價。
即便緊張的手掌攢緊、掌心冒汗也渾然不知。
他一邊安慰自己裴文杰都說了有什麼喜歡的盡管拍下,一邊祈禱中途多點兒人放棄。可是價格還是在往上漲,很快就追到了一百零九萬。
“一百零九萬一次!一百零九萬兩次!這位61號陳先生出價一百零九萬,還有加價的嗎?各位,這是本次晚宴拍賣環節最后一件拍品了。這件拍品市場估值在一百五十萬,千萬不要錯過。”
是的,這是一件市值一百五十萬的珍貴首飾,但是短時間內的價格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
梁逢咬了咬牙正要抬手加價,卻被裴文杰握住了手腕。
“文杰?”
“不用了。”
“可是……”是你母親的遺物。
“真的不用了。”裴文杰對他說。
一猶豫,許冷州已經舉手揚聲道:“一百一十萬!”
“你應該記得這條項鏈,在遠溪中學那會兒,她常年帶著一條金項鏈。”裴文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
曲老師平時生活清貧,又單身帶著孩子,在那樣偏僻的地方分外艱難。她很少打扮自己,唯一的收拾,就是一條脖子上的金項鏈,夏天衣服單薄,便能從她的領口看到項鏈,只是她永遠貼身帶著,從不肯掏出來,點綴胸口。
“……是裴宏為了獲得曲妍的芳心送給她的定情信物。”裴文杰說,“他是真的舍得,為了年輕貌美的女人,把祖傳的項鏈都貢獻了出來。換得曲妍對他戀戀不舍。就算是吃糠咽菜,她也舍不得賣掉這條價值連城項鏈換個優渥生活。好愚蠢啊。”
“可這終歸是您母親的遺物。您也很看重它不是嗎?”
裴文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條臨時加入拍賣的項鏈,不過是裴宏傲慢的警告。他想警告我,他知道我擅作主張結婚了,所以他要懲罰我的所作所為。因為我珍視,所以有了弱點。而裴宏最擅長的就是利用弱點控制別人,就像當年想用我來控制她一樣。”
裴文杰盯著大屏幕上的項鏈:“我不需要一條項鏈來回憶過去,他太自大了,總以為我還有弱點。”
“可是如果被別人買走……”
“總有一天我會拿回來。”裴文杰說,“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還給他。”
梁逢就眼睜睜看著價格加了上去,一百一十萬,一百一十五萬,一百二十萬……當價格飆上一百五十萬后,競拍的人陸陸續續退出了。
“目前兩百萬的價格由67號許冷州先生拍出,還有要加價的嗎?”
許冷州拍出了兩百萬的價格。
再沒有人入場。
“兩百萬一次。”
“兩百萬兩次!”
“兩百萬三——”
主持人的拍定錘已經高高揚起,下一刻就打算落下,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
就在這時候,中間后排有人抬起了手腕:“四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