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位裴老板,依稀是一種帶著涼意的薄荷味。
“還記得我?”裴文杰問他。
“您是裴先生。”梁逢說。
“我叫裴文杰。”
裴文杰的聲音比前一天電話中要沙啞,在暗沉的光線中,他亦顯得有些萎靡。
也許是因為起得太早的原因,梁逢沒有多想。
“裴老板。”他說,“感謝您給我這份工作。我接到的信息是來了就要做飯,正好早晨了,我去做早飯?”
他頓了頓:“譚先生說您想吃陽春面。”
“怎麼,很難辦?”
“不,只是……”梁逢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他,“算上前天夜里的那碗面,您吃了兩頓陽春面了,要不要試試別的?有些簡單的料理,做起來也沒有那麼復雜。”
裴文杰站在光影中打量他,過了片刻問:“你帶了什麼?”
梁逢低頭看了看捧在手心的那個保鮮飯盒。
“有些鮮肉小餛飩,不多。還一盒廣式燒賣的餡料和燒賣皮子。”梁逢說著打開了保鮮飯盒,里面側邊貼滿了冰袋,在中間還放著幾個更小一些的盒子。
左邊是鮮肉小餛飩,相比之前吃過的鮮蝦餛飩,更迷你一些。
裴文杰知道價格,這樣的餛飩,在梁逢的店里,一碗只要八元錢。
另外那個大一些的盒子,打開是一份餡料。
“糯米是我昨天早晨四點左右用溫水泡發的,還有香菇、臘腸切丁,混在一起,加了調料拌勻。皮子是昨天中午給您做陽春面的時候抽空搟好,放在冷藏室里保鮮。”梁逢打開蓋子給他看。
“裴總不吃隔夜的食材。”譚銳試圖勸阻他。
沒用的。
裴文杰在別的事情上多麼無所謂在吃這件事情上就有多挑剔。
“我明白。只是放在店里一定浪費了,本來打算拿過來自己吃的。”
“我可以試試。”
譚銳和梁逢都愣了,一起看他。
裴文杰對審視的目光沒有察覺,他的注意力全在保鮮飯盒里的食材上。
餡料和燒賣,他沒見到成品,勾勒不出形象,倒不算感興趣。
鮮肉小餛飩被整齊放在專門放凍餛飩的盒子里,周圍帶著一圈干冰。現在還沒有化開,有絲絲涼意。
小巧的模樣有些可愛。
他記得那碗鮮蝦餛飩的滋味,還有些懷念。于是抬頭問梁逢說,“多久能吃上飯?”
梁逢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略有猶豫:“我不太清楚這邊后廚的情況,都有什麼——”
“這里什麼都有。后廚用具,配料、廚具、一應俱全。”譚銳把他的話頭搶過來,連忙說。
“我抓緊吧。”梁逢道,“快的話二十五分……不,二十分鐘,可以嗎?裴總。”
裴文杰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梁逢看著他轉身又回到書房,打開燈和電腦,繼續開始辦公。
“梁先生,后廚這邊走。”譚銳對他說。
梁逢回神。
“還要麻煩你快一些。”
“我明白。”
聲音消在客廳那頭。
譚銳大約是怕打擾了裴文杰的工作,順手合上了客廳和餐廳之間的折疊門。
大堂徹底冷清了下來,太陽帶來的日光比剛才更亮一些。
胃痙攣的感覺比剛才更嚴重了一些,讓裴文杰無法專心在自己的電腦前看新發過來的項目修改方案。
他按著心窩,使勁按壓那里——這讓他胃痛的感覺略微好一點。
然后抬頭,盯著那扇緊閉的餐廳折疊門看了片刻——比起冷清的這頭,看不見的門那頭仿佛會更有人氣。
他決定在這個早晨不逼自己非要按時完成工作。
關閉電腦顯示器,站起來,走到餐廳折疊門一側,推開那折疊門。
只是一條縫隙。
好像有什麼人間煙火氣,便從這縫隙中掙扎著鉆了過來,勾著他……不由自主地,邁過去。
*
后廚的設備完善。
梁逢將手中的保鮮盒放在中島臺上,開始查看設備。
寬敞的廚房被連著四人簡易餐桌的中島臺一分為二。中島前面是一個中式圓餐桌,中島則連著四人位的簡易島臺型餐桌,在后面是一個“一”字形的長灶臺。右邊靠墻是一個雙開門冰箱,水果、新鮮雞鴨魚肉,還有飲料等把冰箱塞滿了。
里面是個小型倉庫,大約是裴文杰很少來這邊,里面只有靠門的地方買了常備蔬菜。
有兩個冰柜,梁逢打開看了下情況,有些需要低溫保存的食材都在這里。
櫥柜里擺放著各種佐料油鹽,都是剛買的新的,才拆封用了一點點。
對于三天來說,這里的材料已經綽綽有余了。
*
待了解了大概情況后,他就開始在準備早飯了。
這花了他五分鐘。
但是沒關系,正如他對裴文杰所說的,材料早就準備妥當。
唯一有一點技術含量的可能就是包燒賣,相比在店鋪里的繁忙,如今只需要給一個人做飯,二十分鐘甚至顯得有些富裕。
蒸鍋先上了爐火預熱。
他開始包燒賣。
“這都是你包的?”裴文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小錢袋一樣,很好看。”
梁逢抬頭去看,裴文杰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開餐廳的折疊門進來,如今正隔著中島對他說話。
“是。”梁逢回答,“餛飩店也不止賣餛飩,燒賣也會賣一點。”
“明白。”裴文杰說。
梁逢不知道他明白什麼了,也不知道再跟老板說什麼,只能專心包燒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