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又贏了一局,他精神抖擻地收著棋子,“出院就別來送了,要不到那陣勢,我跟你大媽兩個就行。”
陳霧說:“雖然你的傷口愈合了,但是腹腔里面的還沒有,不能坐長途車,你們暫時回不了村。”
接著就來一句,“不如到我們那兒住吧,房間有空的,其他東西也都有。”
村長手抖,棋子掉到了棋盤上面:“別別別!”
老大說了,小霧住的房子比電視里有錢人住的還豪華,門口的過道寬得能放兩張麻將桌,還都是坐了圈人的麻將桌,那得是多大面積的房子啊,宮殿嗎,他去了蹲個便都蹲不下來,不自在啊主要是。
窮苦命,享用不了。
陳霧沒想到自己的提議會被當場拒絕,他有點懵,晏為熾掃他一眼,問老兩口:“你們出院后有什麼打算?”
村長說:“我們去老三那住,一兩個小時的動車就到了,可以坐的,我問過醫生了。”
陳霧抿嘴:“那好吧,有去處就行。”
臨走前陳霧被晏為熾帶去院長那兒,聊了聊村長的術后治療方案。
院長叫來了參與此次手術的主要醫護,一伙人開了個會。
從病人目前的病理情況來看,暫時不用進行化療和放療。
要根據下次復診的結果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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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是去晏氏吃的。
晏為熾在辦公室配套的廚房下廚,陳霧給他打下手。
“阿熾,不要做大菜了,隨便炒兩個小菜吧。”陳霧想讓晏為熾有時間午睡。
“哪有大菜,你想吃都沒有。”晏為熾往魚肚子里塞青蔥跟生姜片,“開左邊的灶火。”
陳霧把洗好的西葫蘆放砧板上面,快步去開火。
鍋里已經放好水了,魚上鍋就蒸了起來。
陳霧利索地切起了西葫蘆,晏為熾站在他身后,沾滿魚腥的手搭過他的肩膀伸到前面撐著,嘆息道:“要不你下午別走了,在這陪我。”
“我陪你午睡。”陳霧的話聲夾在又清又悶的切菜聲里。他的刀工是長年累月形成的,每片西葫蘆的薄厚度都是一樣的,“不趁你睡著溜走,你醒來我還在。”
晏為熾吃到了甜頭就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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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天,晏為熾發了一個朋友圈,圖上是一支簽。
圈子里早就習以為常,短時間內就完成了點贊評論祝福一條龍。
黃遇傷著了行動不便,刷手機的時間無限拉長,他是第一個看到熾哥朋友圈的,點了贊就在微信上敲陳霧:【你們去寺里了?】
過了很久,陳霧才回:【沒去啊。】
黃遇立馬來信息:【那熾哥秀的簽是哪來的?】
陳霧又沒動靜了。
黃遇忍不了地直接打過去:“你放暑假了,熾哥可沒有假,你想去哪就自己去,別讓他陪你,這年頭加班猝死的還少啊,他剛接手晏氏,原來的代理董事躺在醫院幫不上他,全靠他一個人,工作量大到你無法想象,就這樣他還費力擠出時間用在你身上。”
越說越起勁,“哪天要是我熾哥倒下了,我看這世上還有誰比他對你更……”
“黃遇。”陳霧出聲。
“干嘛?”
“我現在正在大院除草,”陳霧心平氣和,“過幾個小時我要去打理私自播種的‘長寧’,爭取讓僥幸存活下來的一小茬平安度過最后一個生長期,晚上我會在基地加班到九點,我暑假并不能到處玩。
”
又說,“那支簽的事,你好奇可以自己問他。”
晏為熾咂咂嘴:“我當然會問。”
“那你問你的,不要一在你熾哥的朋友圈看到什麼就來找我,你看你都找習慣了,這個習慣真的不好,試著改改好嗎,麻煩你了,謝謝。”陳霧說,“沒有別的事了吧,我接著忙了。”
“……”黃遇黑著臉放下手機,印象里陳霧面對他的想當然,好像沒發過脾氣,也不知道對方跟沒跟熾哥發過。
是什麼樣子,哭鬧還是打人。
黃遇想起來了,鬧過。
去一間次臥離家出走,熾哥在門口求饒。
黃遇搓了搓胳膊上起立的雞皮疙瘩,他打算過些天跟熾哥開個視頻。
然而他當晚就去見了他熾哥。
坐輪椅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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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今晚加班,因為陳霧要加,他一個人回去沒意思,就也留下來把積攢的公務清理清理。
看到不該在這時候出院的黃遇被下屬推進辦公室,晏為熾冷了臉:“你搞什麼鬼,活膩了,腿不想要了?”
黃遇還穿著病服,衣發亂糟糟的,輸液管掛在旁邊,他臉上的幾塊補丁揭掉了,露出看著瘆人凄慘的傷口,表情不太對。
晏為熾的眉間攏了攏,示意喬秘跟黃遇的下屬出去。
電光石火之間,辦公室里就被一股難言的沉悶侵入,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一對發小四目相視。
有什麼不言而喻的東西無聲無息地爆炸開來。
晏為熾率先收回目光,他若無其事地打開一份文件,一目十行地掃閱。
“大岐灣那個項目,”
黃遇開始說話了,他破天荒地沒有帶上那聲裹著熱烈崇拜的“熾哥”,似是被什麼天大的事情擾亂了思緒,頭腦發昏,顧不上了。
“我本來鳥都不鳥的,可是我記得昭兒生前去過那里采風,還給我看過拍的作品,很喜歡那個小港,我就撥了點人力去爭爭看,意料之中的沒有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