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村長有保險,政策早就變了,外地也能報銷,他跟老伴一年到頭都在村里,開銷上花不了幾個錢,賣樹跟柿子的收入不都給了幾個孩子。
他們還常常因為每個人拿的都一樣而爭吵,從私底下吵到老兩口跟前。
因為有的認為自己的情況更難,應該多拿點。
前來的子女商量著請護工,一打聽太貴了不劃算,最后還是陳霧找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無兒無女。”村長在病床上嘆氣。
大媽打他胳膊:“呸呸呸!說的什麼話!”
“這代人比咱們那一代難多了,不都是在給你的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勞苦!”
她去病房外面給穩重的老大跟老二打電話,他們馬上就要動身離開首城回自己的城市了,她讓他們買些東西去小霧那兒。
掛了電話就給他們各轉了一千塊,應該夠了吧。
想想又都加了五百。
老大跟老二進了公館,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們拒絕了陳霧的“進來坐”,匆匆放下幾個禮盒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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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安頓好了村長才去基地。
第七小組開會,眾人都愁云慘霧,“長寧”的植株感染得很厲害,過一會來看面積就擴散了一塊,抑制不住。
投影屏上是組里觀察期間的圖文記錄。
陳霧看完,說出他們早就發現了,卻不敢面對的事實:“保不了了。”
會議室頓時炸開了鍋。
“一株都搶救不回來?”“我就知道,果然……”“感染源肯定是人為的,他媽的,”“怎麼辦,這都已經進入成長期的中后段了,再過兩三個月就能成熟了。”“重新培育來不及了”“晏氏那邊怎麼交差?”
嘈雜聲被最后一個疑問吞沒,大家都默契十足地去看陳霧。
晏氏依然是林科院跟中科院的最大投資者。老子重視這方面的人才以及發展,兒子似乎更重視。
現在是那位小晏董給他們開工資,支持他們做研究。
而小晏董的家屬……
陳霧頂著多少視線里的拜托與期盼,他合上記事本說:“我去找老師。”
余老人不在林科院坐鎮,大事沒有不知道的,自會有人送到他耳朵里,他也料到學生會來大院,早早揣著一兜南瓜子在等。
陳霧一去就被塞了一把南瓜子。
余老坐在亭子里看新到的黃金錦鯉,利索地磕開瓜子:“你不是偷偷種了一批做研究嗎,拿來用就是了。”
“不是同一批,不能冒充。”陳霧說,“培育倉那批植株的編號,形狀,葉片,各個尺寸都有單獨的分組,進行了精細的……”
余老:“現在哪管的了這些。”他狐疑地瞅了瞅自己的學生,“你是不是不舍得拿出來。”
“不是那回事,”陳霧“哎”了一聲,“您忘了嗎,我四月份那會兒就跟您說我答應了送兩株給一個朋友。”
余老愜意地吐瓜子皮:“那不是有剩。”
“總共就沒多少,我有段時間不在首城,沒照顧到它們,有部分都不行了,”陳霧自言自語,“阿熾工作很累,睡眠質量沒以前好了,我做研究是想改良加強藥性讓他用。”
“而且私自培育基地的任何一種植株都是違規的,我要是拿出來,那會不會……”
余老來一句:“所以還是舍不得。”
陳霧:“……”
他把一把南瓜子咬碎了,連殼帶仁一起咽了下去。
“皮都不吐,這麼吃更香啊?”余老嘖嘖嘖。
“省事。”陳霧說。
“那我也試試。”余老又嚯嚯起了自己的假牙。
晏家老三瘋了,為了兒子四處奔走,甚至跑來大院找他學生。
看小霧的狀態,應該沒有接觸到晏老三。
老幺的人絕對會將她攔開,不準她靠近小霧多少范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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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老猜得是對的,晏玉心的確無法接近陳霧,晏氏她都進不去,她精神錯亂地跑去療養院,結果卻撲了個空,里面的人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前往國外了。
定居在哪個地方都查不到。
晏玉心跪在佛堂磕頭,當年孩子來得太早了,完全打亂了她的人生規劃,她還年輕,不具備擔任一個合格母親的角色。
因此她被告知有了身孕的第一感受是,排斥。
第一句話是,能不能打掉。
醫生告訴她,以她的身體情況,打掉了孩子,將來很難再受孕。
于是孩子留了下來。
事發那會兒,綁匪沖的是五太太,晏玉心原本可以不遭那一趟的。
她躲在暗處,腿因為驚慌抽筋,手撫摸著又沉又大的肚子讓孩子乖乖的,可孩子偏偏不聽她的,在她的肚子里亂踢,她在神經末梢繃到極致的情況下沒忍住叫出了聲。
這才被帶走了。
晏玉心在路上生下了孩子,她被丟到難民區,孩子被抱走跟五太太放在一起。
再見到孩子是自己得救的時候。
她是首城第一名媛,何其高貴,那是她生平首次經歷綁架,披頭散發渾身骯臟,狼狽不堪到了極點,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丈夫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整個人神經兮兮的,對一出生下來就跟她分離,裹著綁匪準備的襁褓的孩子產生了很大的抵觸,碰都不想碰。
回家途中墜江,她在危急關頭進行了自救,并眼睜睜看著還有口氣的孩子被江水沖走,伸個手就能抓住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