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卻獨斷一意孤行。她作為他的枕邊人,配偶,兩個孩子的母親,這都沒資格知道。
姜太太出神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而他打開其中一部私人手機,幾秒后倏地起身:“你自己早點睡。”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走了。
走得多急,書桌上的凌亂都沒來得及收拾。
兒子才下葬,這麼晚了是要去哪,應酬?
姜太太忽然覺得很冷,那股子冷從腳底心跑上來的,不過瞬息就把她的血管凍住了,她攏著毛披肩走過長長的走廊,進了女兒的房間。
姜禧發了燒,迷迷糊糊地伸手:“媽媽。”
姜太太坐到床邊,握住女兒的手觸碰到一片燙熱:“吃藥了嗎?”
“不想吃。”姜禧額上滾著細細密密的汗珠,“爸爸呢?”
姜太太說:“忙去了。”
母女倆有感應似的,姜禧撐開了沉重的眼皮:“媽媽,你怎麼了?”
“只是累了。”姜太太摸了摸女兒的頭發,難道要她說,我懷疑你父親不忠了?
太難堪。
.
這個冬天姜家的新聞熱度高,推得很密集。
姜董提拔了一個旁支帶在身邊出入各種飯局宴會,談項目也讓他跟著,不愧是殺伐果斷的掌權人,以如此快的速度從失去兒子的悲痛里走出來,物色到了新的人選放到自己名下培養。
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月,商界以為姜氏的布局已定的時候,旁支不聲不響的被調走了。
顯然是有了更好的選擇。
姜董的下一步動作比較大,敵友兩方都收到消息,他更換的培養對象是她女兒的男朋友。
一個外人。
姜太太去姜氏接丈夫下班,向他表達自己的看法,她認為比起明川,那個旁支更適合。
姜董正在動用一切資源讓季明川回國,他說:“那小子的軟件團隊已經引起國內幾家注意了,包裝一下能撐起來。”
姜太太實在是理解不了丈夫的決策,雖然她對明川的外形才識都很認可,但他缺了家世這一至關重要的選項,只能是女兒的戀愛對象,進不了姜家的大門。
“不過是幾個學生的夢想,連大舞臺的邊沿都沒摸到,”姜太太說,“這麼輕的分量就讓你選他?”
“我的選擇一定是經過重重考慮的,別操心了,”姜董喝著茶,狀態不見半分前些日子的焦慮沉悶,他看了眼自己的太太,不知何時做過拉皮開始不服老的臉上露出笑容,“到國外修養去吧,免得觸景生情難受到一整晚一整晚的失眠。”
姜太太攏了下摻白的鬢發,原先也叫她在國外生活,說是那邊的氣候適合她養身,現在想想不免好笑,她語氣清淡:“我要去禪茗寺為昭兒念經超度。”
姜董蹙了蹙美心:“你這是何必,人都不在了,做這些也只能讓活人求個心安。”他嘆息,“隨你吧。”
.
不止姜太太,姜氏其他股東也對姜董的做法感到莫名其妙。
季明川入贅當了上門女婿,改姜姓骨子里流的也不是姜家的血。而且姜董急迫地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為季明川擺平國外的麻煩讓他回國,似乎是姜氏需要季明川,不是他圖謀姜氏。
大家看不懂姜董的安排,但董事會上的投票通過了。畢竟眼下只能跟著姜董的腳步走。
但愿有什麼是姜董知道,他們還不知道的關鍵。
姜禧也不懂父親的態度為什麼發生了驚天大轉變,她做好了舍棄一切跟家里決裂,跟明川私奔,去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一輩子的準備。
突然的,她沒哥哥了,接著擺在她跟明川前面的一切困難都消失了。
現實攪著魔幻,眼前的路平平坦坦不再有一個坑一塊石頭,光滑得如同被打磨過,她卻莫名不敢邁步。
姜禧渾渾噩噩地來到林科大,打聽了陳霧的信息來堵他。
寒冬的夜晚,一群學生下了晚自習,輕快或緩慢地走出教學樓,嘴里冒著白氣,搓手跺腳地悶頭往宿舍跟食堂這兩個方向狂奔。
陳霧拿著課本下臺階,旁邊的戴柯伸了個懶腰:“林科院的森林環保交流會你參加吧?”
“參加,過兩周就去了。”陳霧說。
戴柯嘟囔:“真忙。”他拍拍陳霧頭上的白色毛線帽,“你這學期請假請的多,期末不會掛科吧?”
“不會啊。”陳霧說,“期末的考點都給我們劃好了。”
戴柯撇嘴:“我可能要掛。”
“你去年也掛了。”陳霧認真安慰他,“今年肯定熟悉流程了。”
戴柯:“……”謝謝你的安慰。
陳霧突然停下腳步:“戴柯,我走了。”
戴柯哈氣:“多冷啊,今晚住校唄,反正你的被子都在宿舍。”
“貓狗在家里等我。”陳霧空著的那只手縮在袖子里舉起來,對他揮了揮,“拜拜。”
戴柯受到陳霧的感染,也揮了兩下。
.
陳霧在一處樓棟后面的竹林旁站定,他轉過身,一個戴著口罩跟肉粉色漁夫帽的女人慢慢從拐角走出來。
是跟了他一路的姜禧。
他接通來電:“阿熾,嗯,準備回去了。
”
“有想你,回家跟你視頻。”陳霧前一秒掛掉電話,下一秒耳邊就響起姜禧悶在口罩里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