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內靜了下來。
晏為熾的身子偏向陳霧那邊,嗓音壓沉:“沒叫錯?”
陳霧不出聲。
那就是了。
晏為熾有些意想不到, 這他媽時不時往陳霧身上瞄的季明川, 竟然真的是他弟。
確定了之后, 晏為熾對季明川的態度跟印象并沒有發生改變, 因為他的火氣已經堆起來了,一時半會消不掉。
晏為熾見季明川還在看陳霧,他呵笑:“你哥沒理你。”
“我犯了錯, ”季明川似是有難言之隱,沒有細說,“他生氣了, 過年沒回家,到現在也沒原諒我。”
陳霧起身去洗手間。
季明川有點無措地追上去, 一把椅子被踢過來,攔住了他的去路,他眼皮微紅:“哥, 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說出了我們的關系, 你別生氣。”
沒有回應,他習慣了般不見絲毫氣惱, 只是垂下眼簾,失落道:“我先走了,哥你玩得開心點。”
這哪里還是一中赫赫有名的高嶺之花,整個就是長期在哥哥的擠壓下長大的小孩。
眾人都懵了。
.
走出場館,季明川神情先是因為什麼有些扭曲,持續了幾秒變成漠然。
場內那一出,仿佛是他在自己一寸一寸精細瞄刻好的軌道上晃了下腿,不會影響他最終的目標跟目的地。
“季明川,你故意的吧!”跟出來的姜禧緊握拳頭,“我讓你看那張照片上的手,還吐槽不好看,你怎麼不說他是你哥?”丟死人了,太尷尬了。
“那是我哥的手嗎?”季明川怔然。
姜禧張牙舞爪的怨氣一凝,季明川不知道?也對,誰能憑借一只手就能把人認出來。
季明川的面上露出恍然:“所以是我哥。
”
姜禧眼神飄了飄,叉著盈盈一握的腰理直氣壯:“是又怎麼了,我可沒說錯,就是不好看嘛,現在是怎樣,你要替你哥討回公道?”
季明川寵溺地笑了笑:“審美是主觀的。”
姜禧猶如一只炸毛的貓被摸了把毛,她斂去驕蠻的小脾氣,吹吹走得太快飄到額前的小碎發:“沒聽你說過你還有個哥哥。”
季明川清淡的眉眼間浮現一抹期待:“我以為你對我家人沒有興趣,如果你想知道……”
“不想!”姜禧立馬說。
季明川把臂彎里的大衣拿下來,姜禧看見了還沒干的濕印子,想到他給自己撐傘的畫面,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
“我沒見過我母親,家里只有我父親,我哥,和我。我父親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出事癱瘓了,現在他走了,我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季明川將潮濕的大衣穿上,“我父親在世時總是叫我記住我哥的付出,一定要報答他,好像生怕我以后會忘恩負義一樣。”
姜禧沒有抓捕到季明川的古怪。
“我父親多慮了,他不說,我也會記我哥的好。”季明川從領口開始往下扣扣子,“這些年我哥種樹供我上學,很辛苦很不容易,我希望他過兩年就能娶妻生子,一輩子平平安安。”
說到這,他突然向她攤開鮮為人知的東西:“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家里都是務農的,老家在大山深處,一個很貧窮的地方。”
姜禧雖然很吃驚季明川的出身和他的外表舉止極不相符,卻沒表現出輕蔑瞧不起,她比較關注的是,種樹能有幾個錢,怎麼可能只靠陳霧,多半是季明川他爸出的錢,季明川好天真。
“保安的工資不高吧,買不起房子,也買不起車子,養不了老婆小孩。”姜禧頭一回生出這麼接地氣的感想。
“是啊,”季明川輕笑,“所以我要努力讀書,將來讓他過上好點的生活,不再為了吃穿發愁。”
姜禧瞪了瞪眼睛,季明川對他哥也太好了吧。
“我回學校了,你和朋友們繼續玩。”季明川撐傘。
姜禧發出不含強烈攻擊性的咕噥:“你哥為什麼偏偏是陳霧啊……”
去年小年夜跟爬山接觸下來,她不是很喜歡陳霧這個人,連帶著季明川都看不順眼了。
話里是掩蓋不了的抵觸反感。
季明川走下臺階,語聲低柔:“我會調去其他班級。”
姜禧愣住,之前無論她怎麼冷落羞辱,他都堅定不移地跟著她。
這次竟然主動離開了。
姜禧望向走入雨中的高大身影。
感覺他的靈魂一下從單薄卑微變得厚重復雜,看不穿了。
身后傳來腳步聲,伴隨熟悉的冷杉味道,姜禧垂頭順了順身前的長發: “哥,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怎麼會是一家的呢。”
姜涼昭和她并肩:“我剛才叫人查了,陳霧是養子。”
姜禧不可思議地“啊”了聲:“是養子嗎,那怎麼還生氣擺架子。”
“你以為是豪門家產豐厚身份有別?”姜涼昭說,“一個老屋有什麼好爭的,親生的跟收養的差不多在一個位置。”
姜禧把手伸出去,讓雨水淋到她手心:“陳霧只是個保安。”
姜涼昭道:“初三就輟學了。”
姜禧點點頭:“家里窮,不能讓兩個人都上學,成績不好的肯定就不學了。”
姜涼昭側身面向妹妹:“你對陳霧有敵意。”
姜禧眨巴眼睛:“有嗎?”她急忙澄清,“我只是單純的對他的性格不……”
姜涼昭言辭犀利頗為直白:“陳霧是跟熾哥關系不錯,可他是男性,你的敵意會不會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