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陳霧站起來往下看,視野開闊清晰,遠處的風景都能盡收眼底。他專注地看著這個陌生城市,“好像思想境界都高了,沒什麼過不去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晏為熾頓了頓仰頭喝下一口水,小作文都寫上了,看來是真的高興。
摩天輪在緩緩地移動。
有風路過,包廂里的人會有一點飄的感覺。
吃飽了的陳霧解掉圍巾放在腿上,雷鋒帽也拿下來了,他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看著外面。
晏為熾在看他看的景色。
時間的大手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晏同學。”陳霧忽然喊。
晏為熾掃他一眼。
陳霧搓了搓被空調吹熱的臉,商量著輕聲問:“我們要不要拍張照做個紀念?”
晏為熾給了陳霧一個“你在說什麼笑話”的眼神。
坐摩天輪已經夠老土了,還拍照。
誰管你。
“不拍。”他拒絕得沒有余地,“別想。”
幾分鐘后,摩天輪轉到最高點。
兩張椅子靠在一起,晏為熾面無表情地半搭著眼,像被人綁架了一樣僵硬。
陳霧一只手比剪刀,一只手高舉手機,他欲言又止:“晏同學,你的表情不是很自然。”
晏為熾繃著下顎:“就長這樣。”他不耐,“快點拍。”
“好了。”陳霧放下手機,看剛拍的照片。
晏為熾見他嘴角下拉,一副想說什麼又不知道什麼說的樣子,頓生不爽:“拍也讓你拍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陳霧很意外地喃喃:“你不上相啊。”
晏為熾:“……”
他偏頭去拿水喝,語調平淡道:“嗯,是比本人差點。”
第23章
坐完摩天輪的兩天后, 陳霧說要回去了。
當時晏為熾剛洗完澡,濕濕的金發凌亂地遮搭住眉眼落下陰影,他從那片陰影里撩起眼皮:“回哪?”
“回家啊。”陳霧檢查自己的證件。
晏為熾將手里的毛巾扔到椅背上, 喉結急促滾動難掩躁厲:“之前我問你幾號的票, 你不說?”
“當時還沒定。”陳霧說。
“后來我是不是又問過兩次?”晏為熾徒然發火。
陳霧眼睫一顫, 大概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兇斥,他的眼眶出現了生理性的淺紅, 那雙總是含著水光的眼睛里像是在下一場無聲的大雨,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搶不到票,我心里沒數。” 陳霧垂下了眼。
晏為熾擼著衛衣袖子走到陳霧面前站立片刻, 又后退到桌邊, 想摸打火機卻摸到衣架, 他甩手丟到一邊, 煙也不想抽了,面上辨不出喜怒:“幾點的車次?”
陳霧回他:“九點多。”
“現在七點,你才跟我說你要回家。”晏為熾笑著點頭, “早一天,一小時說都不行。”
那條“當回事”,“沒當回事”的信息在他腦中閃過, 可有可無是吧。他瞪了眼滿臉迷茫又不安的陳霧:“不是馬上就要走?還不收拾?”
陳霧手忙腳亂地整理了起來。
“砰——”
桌腳堆成小山的漫畫突然倒塌了。
陳霧動作輕緩呼吸都小心翼翼,他把錢包放起來, 坐到床上擦起了鏡片。
屋里靜得嚇人。
旅行包拉鏈被拉上的聲響格外清晰。
陳霧戴好眼鏡,拎上旅行包,小聲說:“晏同學, 我走了啊。”
晏為熾背對他坐在書桌前看漫畫:“怎麼走?”
陳霧老實回答:“去路邊打車。”
晏為熾起身去拿頭盔和車鑰匙。
“你要送我嗎?”陳霧忙說, “不用了吧,水庫路也不長, 我很快就能走……”
“閉嘴。”晏為熾拽走他的旅行包,“跟上。”
.
陳霧走了。
小屋一下子變得空蕩冷清。
晏為熾打開柜子看到不少食材,他覺得好笑:“準備這麼多,以為我會燒?”
他給自己煮了盤餛飩。
糊鍋了。
晏為熾把發黑的餛飩鏟下來,他想刷鍋卻找不到那個小鐵球還是什麼玩意兒,名字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索性就給陳霧發過去信息問。
陳霧沒有回,可能是在車上睡著了,也可能晚點了,還在候車室等著。
習慣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這個習慣需要多久就能穩固,有多要命,又要怎麼去躲避抵抗?
不知道。
他媽的,很煩。
晏為熾倚在墻邊,一手端著白糖罐子,一手拿著陶瓷小勺,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了白糖。他怠倦郁沉的目光在屋里轉了一圈,掠過陳霧疊整齊的床被,喝水的保溫杯,西德發的蘋果和吃剩下的一點龍眼,套上干凈袋子的垃圾簍……最后停留在魚缸上面。
沒見陳霧怎麼細心照料,魚卻養得很好。
電磁爐邊的手機響了,晏為熾咽下白糖去看。
黃遇打的,他在那頭笑嘻嘻地說:“熾哥,我跟昭兒小禧出發了啊。”
晏為熾:“嗯。”
黃遇清清嗓子:“那熾哥你和陳霧,你們一起……”
晏為熾直接掛掉。
人都走了,一起個屁。
.
晏為熾接到陳霧的電話時,他給自己找了個春節期間的臨時工,送外賣。
盡量減少在家的時間,免得上火。
陳霧充滿歉意地說:“晏同學,我才看到你的信息。”
“那是鐵絲球,舊的我扔了,新的柜子第二層,你找找看。”
晏為熾照著他說的做:“沒找到。”
“把砂鍋挪開看看?”陳霧耐心地引導著。
晏為熾將砂鍋往旁邊一挪,一袋小鐵絲球暴露了出來,他無聲地低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