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為熾問從衛生間里出來的陳霧:“哪來的?”
陳霧像個跟家長分享快樂的小朋友,鏡片后的一雙眼里都是喜悅:“你還記得你發燒那次,我認識了一個釣魚的嗎?”
晏為熾的神情沉了下去,他想起來了,這傻子笑得不值錢那回。
懶得搭理了,晏為熾踢開凳子往吊床那走,車鑰匙被他往后拋在桌上,碰倒了水杯,水灑出來滴滴答答,陳霧走過去清理。
“他今天又來釣魚了,在西南邊釣的,走之前來找我借了口水喝,說魚太小不夠塞牙縫懶得燒,就全給我了,我想給他錢他不要……那哥哥算是我半個老鄉……”
晏為熾脫鞋脫一半,一股無名之火徒然就沖上了頭頂:“陳霧你他媽管人叫什麼?”
陳霧要把車鑰匙放回桌上的手停在半空:“怎麼好好的突然就生氣了。”
晏為熾面上的所有表情瞬間消失:“我為什麼要生氣?”
陳霧無措地看著他:“不知道啊……”
晏為熾唇角抿得直直的,不知道就對了,老子也不知道。
媽得。
見陳霧還在等答案,跟只小羔羊似的戰戰兢兢,晏為熾收回目光脫鞋:“跟誰學的?”
“啊?”陳霧小跑過去,“晏同學你說什麼?我剛才沒有聽清。”
“別管我。”晏為熾鞋脫了半天還在腳上,不是沒人叫過他“哥哥”,有男的也有女的,他聽著沒感覺,不反感也不喜歡。
怎麼到陳霧這,就好像扯到了他的哪根神經。
還是叫的別人,跟他沒關系。
晏為熾側身翻書桌上的漫畫書看,他突然開口:“當人面叫了?”
陳霧把頭搖成撥浪鼓,晏為熾繃著的唇線略松,又聽他不確定地說,“我不記得了。
”
“……”晏為熾把漫畫書胡亂推到里面,又不知道跟誰發火,抄起一本就嘩啦嘩啦地用力翻了起來。
陳霧嘴巴輕動還想說什麼,晏為熾一擊冷眼過去,“這個話題別再給我繼續了。”
“我是想跟你說,吃飯了。”陳霧把掉在地上的漫畫書撿起來,輕放在他桌上,“晏同學,你不吃嗎?”
晏為熾的情緒波動已經平了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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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鄉給的是鳑鲏跟白條,都是鮮活的。
陳霧用盆把鳑鲏養了起來,白條都裹了層調料粉油炸了,看著和外面賣的沒有區別。
晏為熾一口都不碰。
陳霧沒有吃獨食的意思,他問道:“你不嘗嘗小魚嗎?”
“不嘗。”晏為熾口中有泛甜的鹵豆腐,嗓音懶懶的有點模糊。
陳霧夾著炸得金黃的小白條,咬了口它的尾巴:“很脆。”
晏為熾不屑一顧。
“這是我炸得最好的一次。”陳霧賣力推銷自己的作品,“刺也是脆的,可以整個吃掉,你要不要嘗嘗。”
“說了不吃,你聽不懂人話?”晏為熾極其不耐煩,余光若有似無的瞥了兩眼炸小魚。
“你夾一條吃吃看。”陳霧端起盤子送到他面前,“可香了,真的。”
“水庫里的魚是專門圈養起來供人釣的,香才怪。”晏為熾嗤了聲,用筷子撥了點碎魚肉吃。
是挺香。
第9章
口感酥酥脆脆的,嚼幾下會漫出一絲鮮味,沒有一點土腥氣。
雖然出乎意料的好吃,晏為熾卻擺出一副難以下咽的表情。
死要面子。
這就導致陳霧以為炸白條不合他的口味,自己一個人全吃了。
晏為熾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里的白條甩著尾巴,嘴里發出陳霧的聲音,委屈哀怨地喊,“哥哥……嗚嗚……哥哥……嗚嗚……哥哥……”
醒來一陣惡寒,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而罪魁禍首在打鼾。
月光打在開了一條小縫用來通風的窗戶上,只有一小片尤為朦朧的光暈擠進來,什麼也照不亮。
不知不覺被生活氣息覆蓋的屋子陷在黑暗中。
小木床上的被子好好的裹在陳霧身上,他睡相老實,晏為熾看了一會,拿著煙盒跟打火機去了外面。
三更半夜,一個夜釣的瞧見忽明忽暗的星火以為是同道中人,他把自行車騎近點,張口想借根煙。
下一刻就跟見了厲鬼似的,拽著車龍頭就跑。
自行車踩得快要冒煙。
像是晚上一秒就會惹上無妄之災,不是車報廢就是人報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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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起早把一些蔫吧吧的鳑鲏炸了帶去學校。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把打熱的飯盒一開,香味就跑了出來。
同事們問是哪家店買的,他說是自己炸的。
“乖乖。”老劉用手捏住一條鳑鲏的尾巴,把它拎起來丟嘴里,嘎嘣嘎嘣幾下,豎起大拇指,“你這手藝可以開店了。”
另外兩個同事也是對他贊不絕口。
陳霧擦著鏡片,謙虛地笑了笑。
老劉嚼著小魚嘬嘬,就小陳帶飯,認真生活不含糊。
不像他們幾個老爺們,隨便在學校食堂吃點打發肚子。
誒,魚是真的香。
“小陳吶,我再吃點兒啊。”老劉厚著臉皮湊過來。
陳霧全撥給他了。
老劉把自己的燒餅分他兩個,吃飽喝足后閑適的剔牙,冷不丁道:“跟校長閨女交朋友了啊。”
陳霧噴飯:“叔你知道了?”
“我在一個學生微信群里。”老劉順順自己的兩撇胡子,“打進內部,掌握第一手資料。
”
陳霧一臉“還能這樣”的震驚表情。
“想不到這點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