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課去了嗎?】
手機安靜了大半天,下班的時候,陳霧和同事們告別,慢慢悠悠的推著自行車出校門,沿著馬路邊走。
半綠半白的桂花樹被風吹得搖晃,枝椏上的積雪飛下來,細細碎碎地落在他的雷鋒帽上頭,他吸了吸鼻子,一條腿往自行車上跨。
“嘿!”
后面突然響起喊聲,陳霧嚇得一抖,他回頭見到來人,很是驚訝:“趙同學,你怎麼……”
趙潛笑盈盈地挑眉:“怎麼樣,我可是為了不打擾你上班,一直在外面等。”
陳霧中規中矩道:“趙同學是有什麼事嗎?”
“怎麼這麼嚴肅,沒事就不能找你?”趙潛的調侃停在適當的程度,“我聞到你身上的藥酒味了,是那次的傷?”
陳霧承認:“嗯,快好了。”
趙潛摩挲幾下脖頸,懊惱道:“抱歉,我豬腦子,當時沒顧到這上頭,還拉著你打球。”
陳霧溫聲道:“沒事的,我要是來不了,肯定會跟你說的。”
趙潛怔了怔,一笑:“你還挺會替別人考慮。”
她指指路邊的大奔,“你住哪,我送你,車我讓人給你捎回去。”
陳霧推眼鏡的動作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
“干嘛這麼拘謹,現在是,在學校里也是。”趙潛又想逗人了,她咳嗽幾聲克制住自己,“你是我哥,除了別撞上那三位,其他時候還不是橫著走。”
正說著,手機就響了,她擰著眉頭呵道:“老丁,你搞什麼?我不是說放學有事,叫你別找我的嗎。”
丁徽瑔說:“潛潛,熾哥他們來我家店里了。”
“來就來唄,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招待就是……我?你要我去干啥,怎麼,要喝酒啊?叫我去撐場子?我喝不了,老頭兒最近血壓有點高,可不敢刺激他。
”趙潛跟丁徽瑔聊了幾句就掛了,她往后捋了捋扎得緊貼頭皮的頭發,一張標準的鵝蛋臉在來往交錯的車燈中閃著瑩光。
生命旺盛的野生眉,雙眼皮大眼睛,五官輪廓具有東方女性的美感,再過幾年會出落得更加動人。
“上車吧。”她給陳霧打開車門。
陳霧語氣溫吞地拒絕了。
趙潛看出他是真的不愿意,便沒有強人所難,大大方方道:“那行,下次再好好請你吃飯報答你。”
陳霧把手上的棕色毛線手套拽拽,他想起來個事,趕緊叫住坐進車后座的趙潛:“趙同學,能不能幫我問問那個男生怎麼樣了?需不需要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我實在是不好意思。”
“你看不出他是裝的?“趙潛見陳霧一臉茫然,不禁感到吃驚,“真沒看出來?”
陳霧愣愣的。
趙潛眼神復雜:“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陳霧問:“我是什麼樣的?”
趙潛想不出準確的形容詞,好一會才說了一個略顯淺薄的詞:“單純。”
陳霧有點憨:“啊?”
趙潛說:“夸你的,好話。”
“哦,謝謝你啊。”陳霧靦腆地笑了一下。
趙潛趴在車窗上面目送青年騎車離去,她頗感新鮮地嘖嘖:“真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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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到水庫的時候,一輛摩托側停在路口的樟樹底下,本該在外頭吃飯的人坐在摩托上抽煙,眼眸微微闔著,不時吐出一線煙霧,面色很差,氣息郁沉。
“晏同學,你怎麼在……”陳霧話沒說完,一個煙頭就朝他彈了過來,差點碰到他的耳朵,他輕輕吸氣,搭在車龍頭上的手松開往前伸,夠到自行車前面新按的籃子里拿出帆布袋。
“我買了鹵菜。”小心翼翼地說了句,對著晏為熾的方向打開。
晏為熾一瞟,都是他愛吃的。
但這沒用。
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步都別想跳過。
晏為熾沒有再點煙,他用手里的打火機磕兩下反光鏡:“解釋。”
沒有聽到“你應該已經在學校里聽人說了”之類的話,而是一五一十的經過。
這態度令他滿意。
晏為熾面色稍緩:“當時亂成那樣,隨時都能失手打到同伙,四周也烏漆抹黑的,你那丑不拉幾的制服很難看得清,她是怎麼確定的?”
陳霧:“說是女人的直覺。”
“就這樣?”晏為熾從沖鋒衣口袋里拿出一顆糖剝開,“沒問17號那晚你是不是在值班,也沒驗你的傷,叫你描述過程?”
陳霧的臉上露出短暫的遲疑,很快就打消了疑慮,完全信任的姿態:“肯定是私下里查過了,就沒再找我確認了。”
晏為熾把糖送到嘴里,又嫌棄地吐到糖紙上面:“你想沒想過,趙潛其實壓根就不在乎這件小事,她是為了找個理由接近你?”
陳霧傻眼:“怎麼可能,我一個小市民……”
“我是在告訴你,防人之心不可無。”晏為熾皺眉,“算了,回家。”
陳霧反應慢,晏為熾騎著摩托開出去一段路,他還坐在自行車上,雙腳撐著水泥地,帽子上稀稀拉拉的毛在冷風中搖擺。
“你在那等著吃風?”晏為熾的吼聲讓他一抖,他手忙腳亂地收好放布袋,抓著車龍頭踩動腳踏板。
一路都是摩托車屁股里噴出來的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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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在家門口熄火,等陳霧到了就催道:“去燒晚飯,我快餓死了。”
他看了看信息,又出了趟門,回來聞到了平淡又普通的飯香,夾雜著一絲難聞的魚腥。
循著味道走到水池前,往下瞥了眼,發現底下有半盆魚,全是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