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有外面的車要進學校,我得登記一下,先不說了,我有空去看您。”
“那你可得快點,這個月中我要游歷去了。”
“啊……”陳霧驚訝地說,“這麼冷的天在路上多遭罪,不能等開春再出發嗎?”
凈陽溫柔地笑起來:“寒冬臘月就一定不好?開春就一定好?”
陳霧愣神的時間,凈陽已經和他告別,他呆坐許久,喃喃自語:“修行之人果然有大智慧,早知道小時候就不還俗了。”
還俗有什麼好的呢,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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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挺準的,月底真的下雪了,陳霧的傘碰到了人,說了聲對不起就往超市里鉆。
超市里人有點多,陳霧拖著籃子去排隊付錢,他心不在焉的想著事情,沒注意到周圍的竊竊私語,排到他時,收銀臺的高個身影讓他傻住。
晏為熾穿身灰色工作服,頭上戴頂小黃帽,難掩矜貴氣質,他不耐道:“快點。”
陳霧暈乎乎的把籃子提上來,拿出里面的東西。
“袋子?”晏為熾逐一掃碼。
“不用,不要,我有帶。”陳霧從棉衣兜里掏出皺巴巴的塑料袋,他抖開才發現破了個洞,多道異樣的眼光聚集到他身上,他平靜地給破洞打了個結,把柜臺上的東西往里裝。重的放下層,容易壓壞的最后放。
晏為熾嫌陳霧裝得慢,直接拿過袋子,三兩下給他胡亂塞進去。
陳霧在超市外頭找了個地兒蹲著,晏為熾一出來,他就拖著酸麻的腿迎上去。
晏為熾看到他,眉頭皺了起來:“你怎麼在這?”
“等你一起回去。”陳霧呼出白氣。
晏為熾瞥他凍得白里泛青的側臉,這傻冒。
陳霧舉高傘,打在晏為熾頭頂:“現在是下班了嗎?”
晏為熾兩手抄在沖鋒衣口袋里,他彎著腰背,走得慢,眼皮耷拉著,眼下有些許青色,渾身上下彌漫著一股子厭世懶倦感。
陳霧比他矮一截,舉傘舉得費勁,卻一直在努力幫他遮擋風雪。
傘下的空間不寬敞,兩個人擠,難免會肩膀蹭肩膀,胳膊碰胳膊,轉個頭都能呼吸相融。
晏為熾推開陳霧的傘:“自己打。”
陳霧站穩了,他把手里的袋子掛在傘柄上,快走到路口時忽然說:“沒想到你還打工。”
晏為熾停下來,手攏住打火機點煙。
陳霧猶豫著說:“晏同學,你家里面……”
傘面倏然被兩根手指捏住,往后一掀,風雪吹到他臉上眼睛上,裹挾著一口辛辣的煙霧,他忍不住咳嗽,頭頂響起聲音:“收收好奇心,少關心我家戶口本。”
“我只是問問。”陳霧垂著頭躲進傘里,溫溫吞吞地說,“晏同學,學生階段還是學習最重要,錢以后再賺,不要丟了西瓜去撿芝麻。”
晏為熾鄙夷道:“煲雞湯都不用點心,全是些嚼爛了的。”
陳霧尷尬地咳了幾聲:“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你一把。”
晏為熾探頭進陳霧傘下,濃密的睫毛有些許濡濕。
他盯著陳霧,指間的煙在燃燒,肩頭的細碎雪花化了又有。
陳霧被他盯得有點發毛:“怎,怎麼了?”
“我在看你嘴里會不會吐舍利子。”晏為熾說。
陳霧:“……”
晏為熾在公交站臺坐下來,他的脖子后仰,雙眼闔在一起,吞咽時突顯的喉結滑動顯出雄性荷爾蒙特性,下顎線清晰緊繃骨相出眾展現出成熟男性的氣概,又具備這個年紀的隨性與少年氣。
不做別的,只是坐在這兒,就是一個耀眼的存在。
“我叫車了啊。”陳霧打開手機軟件瞧瞧,“壞了,現在不好叫,要排隊。”
晏為熾的唇間慢慢吐出一口長煙:“急什麼。”
“我是怕雪下大了,更不好回去。”陳霧把袋子放長凳上,他收了傘,用袖子擦擦霧蒙蒙的鏡片,越擦越花,只能拽出貼身的秋衣擦。
“晏同學,我付你房租吧。”陳霧瞇著眼睛,穿過煙霧看少年模糊不清的臉。
晏為熾懶洋洋地“嘖”了一聲:“才開始上班,就發工資了?”
陳霧說:“我有一點點存款。”
晏為熾不領情:“省省吧。”
公交一輛輛來,沒有能去水庫的。陳霧目送一撥又一撥人上車離開,他回頭問靠著站臺的晏為熾:“你要不要上夜班?”
“我要上。”陳霧自問自答,“明天輪到我了,晚上九點到早上七點。”
晏為熾好像是睡著了,兩片顏色冷淡的唇微微張著,齒間的煙頭顫巍巍的往下掉,被一只漂亮的手接住。
那點火星在陳霧的手心里灼出一點痛意,很快就被寒風抹掉了。
陳霧看了好半天雪景,還是沒人接單,他跺了跺凍僵的腳,眼睛瞥到馬路對面的一家門臉,手去拉晏為熾的沖鋒衣帽子:“晏同學,我們去下館子吧!”
晏為熾:“自己去。”
“那你回去吃什麼。”陳霧眼睛亮亮的,“一起吧,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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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地兒在二樓,到飯點了,沒有空位。
服務員給陳霧打了個單子,他一看號碼,登時傻眼:“前面有十幾個……”
晏為熾煩躁道:“不吃了。”
陳霧沒反應過來,晏為熾提著他棉衣后領,把他拎走了。
十來分鐘后,兩人坐在這條街轉角的菜館里,四周環境比第一家要幽靜。
陳霧細心的清洗了杯子,倒上茶水放在晏為熾手邊,之后才給自己倒,他捧著菜單,眉心蹙得越來越緊,臉都擰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