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的手機震起來時,他正看到精彩部分不想理睬,瞥到的來電顯示讓他皺了皺眉頭。
電話那頭傳來很大的風聲,陳霧的聲音幾乎要被吞沒,晏為熾勉強辨認出他說的話是,“晏同學,你在家嗎,我出來玩迷路了。”
“迷路?你多大了?”晏為熾笑出聲,“不會看地圖,不會問人?迷路給我打電話干什麼,你是口水巾還沒摘的小朋友?怎麼不直接喊我爸爸?”
手機里只有風聲了。
像是要啃著電流吹過來,掀翻屋里前不久才新增的鍋碗瓢盆。
“你心情不好啊?”陳霧囁嚅著說。
晏為熾看時間,都快十點半了,還他媽玩呢,他把書翻個頁,一點都不顧及情面:“怎麼出去玩的,怎麼回來。超過十一點就別想進門。”
過了會,電話又打了過來。
“想要我去接你?”他冷冷道,“不去。自己想辦法。”
陳霧開心地笑喊:“不是,不用你來接,我是要跟你說,我遇到了一個熱心腸的哥們,坐上了順風車,很快就能到家了!”
晏為熾把電話掛了。
第4章
陳霧在西德高的工作很輕松,學校里沒人知道他和晏為熾認識,還住一起。
一連晴了好幾天,電視臺提醒近期有暴雪預警,陳霧上班前將屋里的餐桌跟書桌都搬到門前,把兩張被子抱出來鋪在上面曬著,他瞧瞧天色,轉頭就回屋,撈走晏為熾搭在床柱上的藍色運動外套。
陳霧習慣性的給外套袖口跟領子打上肥皂,放在盆里搓洗了幾遍,再把外套拎起來,檢查邊邊角角里里外外。
就在他準備把外套塞洗衣機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什麼,立即拿到眼前確認。
外套的左側口袋里面竟然有兩個字母。
縫上去的,HQ。
線的顏色跟外套幾乎一模一樣,肉眼根本看不出來,只能通過指尖摸到一點點細微的走針痕跡。
還得是觸覺敏感的才能捕捉到。
陳霧把口袋上的幾滴肥皂沫擦掉,拍下字母發給晏為熾。
晏為熾已經到學校了,這會兒正趴在課桌上睡覺被吵醒,他陰沉著臉點開微信,還沒發怒,陳霧的語音就發過來了。
這是陳霧暫住以來,頭一次發這個,晏為熾的怒氣被古怪壓下去,他在桌兜里取了耳機戴上,聽見了青年寡淡到平平無奇的聲音。
“晏同學,這是我在你外套口袋上看到的。”
“你是知道的嗎?”
晏為熾看圖片,他打球會脫外套,到處亂放,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這東西。
就這點事,值得發語音?
晏為熾摘掉耳機扔回原處,校服往腦袋上一蒙,繼續睡他的回籠覺。
片刻后,他面無表情地爬起來,在聊天框里輸入三個字。
晏為熾:【不知道。】
陳霧很快就回:【那就是偷偷繡的……難怪要用同一個色的線……HQ是你哪個同學啊?】
晏為熾:【我管是誰,你把字母拆掉。】
不一會,他的手機上又來信息。
陳霧:【線太細了,我不好挑,怕把你衣服弄壞。】
晏為熾:【壞了不要你賠。】
他兩條腿別扭地屈在桌底下,一不留神就能把課桌頂起來,舒展不開。
早自習,教室里趴了一片,沒來的在家睡。
晏為熾喝口水的時間,他發的信息下面就多了一大段。
陳霧:【太難挑了,真的太難挑了,我眼都要花了,要不還是不弄了吧,反正沒有我的話,你也發現不了,一直穿著加了字母的外套。
損失不了什麼的。】
晏為熾:【那你讓時間倒退到五分鐘前,重來一次,別告訴我。】
陳霧:【……】
晏為熾:【少給我偷懶,全部拆干凈,我放學回去檢查,有一根線頭就讓你吃掉。】
聊天框里沒了動靜。
晏為熾把手機塞進桌兜,背地里對他搞小心思的多不勝數,常年如此,不值得他費時間去處理,這次他卻生出了幾分厭煩的情緒,打算找個機會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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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串字母最終還是變成一撮細碎的線頭,和其他垃圾一起,被陳霧扔進了垃圾桶。
陳霧鎖上大門,騎著自行車去了西德職高。閑了一上午,他把帶的飯盒在微波爐里打熱,飯還沒吃上就接了個電話。
聽筒里是凈陽溫溫潤潤的聲音:“師弟,你在小晏那里住得怎麼樣?”
“非常好!”陳霧拿鐵勺在飯盒里攪拌攪拌飯菜。
“我說你的擔心是多余的,你還不信,擔心他不讓你借住。”凈陽舒了一口氣,“那孩子重情義,知道了你這些年一直記著他,不會不念舊情的,他年紀小,性情又沖烈,有時候可能會不好親近,心里肯定是會對你……”
陳霧聽著,偶爾笑一下表示他的認同和期待。
“師弟,你是不是擔起了家務事?”
“就燒燒飯掃掃地,沒什麼的。”陳霧舀一大口熱騰騰的飯菜吃掉,口齒不清地說,“我不忙,又比他大幾歲,能做的就多做些,應該的。”
“你這愛照顧人的性子啊……”凈陽對陳霧和別人不同,會有點傳統家長的嘮叨,一身袈裟甘愿為他沾上點紅塵,不認為是在擾亂佛門修行。他們失聯了多年,上個月才在機緣巧合之下重逢,卻不覺得生分。
陳霧飯吃完了,通話還在繼續,誰能想到聞名四海的禪茗寺住持會這麼多話,啰啰嗦嗦的,小到衣食住行,大到人生計劃理想,什麼都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