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為熾斜他一眼,像看一個天真單純的小朋友。
桌上的手機響了有一會,晏為熾才去管它。
電話里是黃遇急沖沖的大吼聲,“熾哥!你人在哪兒呢!場子都擺起來——”
“等著。”晏為熾對陳霧昂首,“跟我走。”
陳霧懵懵地問:“去哪兒?你不會是要把我介紹給你同學吧?”
他從晏為熾的神情中得出答案,驚愕又不解,還有退縮與不安:“沒必要的吧,我只在你這兒暫住一段時間,等找到合適的地方就走了。”
晏為熾的面上一閃而過古怪,確實沒必要。他干嘛動那心思?
陳霧跟晏為熾前后腳出教室:“晏同學,在學校里你就當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晏為熾邁著大步甩開陳霧:“我晚上不回去吃。我放學前要知道你為什麼沒有及時跟我打招呼,一直拖到被我抓包。”
“哦……”陳霧沖他的背影大力揮手,“晏同學,記得多喝熱水啊,你感冒還沒完全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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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午的時候,陳霧閑得打了一個接一個哈欠,他放一輛車出校門,單手拍了下臉滑到下巴上托住,另一只手握著茶杯,兩眼無神。
同事老劉在飲水機接了水過來:“小陳,你喝的什麼茶?”
“就學校發的。”陳霧說。
“那個我們都沒人喝的,全是碎渣。”老劉從自己座位前的抽屜里拿出一個陶罐子,圓圓小小的端在手上,“你喝我這個。”
陳霧把小半杯溫熱的茶水倒掉,用老劉的幾個小茶粒泡了一杯。
茶粒遇水就膨大了一圈,皺巴巴的葉片成花朵狀在水里展開。
是花茶。
陳霧嗅嗅漫上來的清香。
老劉坐到椅子上歇口氣,保安室總是雜亂得很,現在被收拾得干凈整潔,大桌上的各種登記本都歸納好了,學生們的快遞也堆放在一起,還是按照班級分的。
又勤快,動手能力又強,還很踏實憨厚的年輕人,哪個不喜歡呢。
老劉的態度愈發和藹起來:“茶怎麼樣?”
陳霧真誠地夸贊:“很好喝。”
“是吧,這可是一種野生草藥,叫什麼我忘了反正是好東西。”老劉得意地說,“我閨女給我弄的,外面買不到的,喝了身體好還長壽。”
陳霧連忙受寵若驚地站起來:“那我這,給我喝不是浪費了……”
“說的什麼話!喝你的!”老劉板著臉。
“是我說錯話,叔別氣,我喝。”陳霧捧著什麼珍寶似的,小口小口地品嘗。
“你這小孩性格對我。”老劉親昵地摟著他肩膀拍兩下,嘀嘀咕咕道,“要不是我閨女一天到晚就知道種地,沒時間談對象,我都想撮合你倆。”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叫陳霧以后想喝自己拿,還說一會要帶他去學校里轉轉。
“上班期間可以轉的嗎?”陳霧問。
老劉調侃他是小學生思維:“人得靈活些,只要不耽誤事兒,沒那麼多條條框框。”
陳霧小雞啄米地點著頭,老劉看他態度認真謙虛還老實本分,沒有絲毫年輕氣盛不以為意,心里頭對他得好感就更多了,當場把自己任職以來悟出的經驗透露給了他。
“在西德當差,做做登記就行,其他的別管,把多余的英雄主義和責任感都掐斷。”老劉搓搓下巴上一撮白胡渣,瘦削的面龐依稀能瞧出年輕時的相貌英俊逼人,他語重心長道,“記住,寧可少做,也別多做。”
陳霧一副初入職場的小新人樣,謹慎地拿出記事本跟圓珠筆:“叔你再說一次,我記到本子上,背下來。”
老劉:“……”
保安室里響起了中氣十足的大笑聲。
陳霧臉通紅。
“不笑你了不笑你了。”老劉擦掉笑出來的眼淚,重復了遍剛才的話,還多加一句,“有幾個學生不是本地人,從大城市轉過來的,不能惹。到時候不用我說,你就知道他們都是誰了。”
明顯有顧忌,沒有點名道姓,只是提了下就先到外頭站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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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晏為熾收到了陳霧發的微信。
陳霧:【晏同學,我工作的流程是上周五才走完的,當時我想的是晚上跟你說,到了晚上又給忘了,周六周日有很多機會,包括今天早上也是,我都沒說……不是我不把你當回事,不關心你的感受和想法,是我自身原因,我沒當回事……我已經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反省過了,希望晏同學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了……】
晏為熾盤腿坐在臺球廳角落的沙發上看信息:“這發的什麼,‘不是不把你當回事’,‘我沒當回事’,可真逗。”
朋友喊他過去玩,他熄屏去打球。
離過年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春桂城就已經有了年味的苗頭,冬夜的街上哪哪都是人。
晏為熾在臺球廳玩了會就去打工了,下班后他買了杯奶茶邊走邊喝,吸管咬在齒間,面部半隱在藏青色沖鋒衣的帽子里,他站在十字路口,身上有股子懶倦勁兒,鶴立雞群般的醒目。
即便看不太清長什麼樣,卻能讓人認定是個大帥哥。
晏為熾被要微信要煩了,沒了再逛下去的興致,他回去發現屋里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
人不知道去哪了。
晏為熾洗漱完靠在床頭看漫畫書,屋里只有紙張翻動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