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白似乎又長高了些,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子挽在手肘,露出精瘦的小臂,看起來清爽干凈,也比以前更好看了……
分明還是那副熟悉的眉眼,眸中卻多了幾分他讀不懂的東西。
元瀟驚惶地錯開視線,下意識坐直身體,繃緊神經盯著桌面上的策劃案封面。
不想承認,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緊張。
虞白輕手合上門,小聲抱歉道:“不好意思,接了個電話。”
多年未曾聽到過的聲音,比起少年時更為低沉,語氣疏離而禮貌。
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元瀟下意識瞥了眼對方的腿,見那兩條長腿行動自如,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自然,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回來啦,那開始吧。”莊嚴敲敲電腦屏幕,看一眼虞白,打趣道:“看你一臉春風得意,女朋友的電話吧?”
女朋友?
元瀟心里咯噔一下,眼皮微微一掀,就聽虞白笑著說,“家里人。”
他只說家里人,卻沒有否認“女朋友”。
一種蝕骨的冰涼從心底蔓延至全身,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元瀟的大腦甚至是空白的。
他垂下眼,手里捏著一支筆,漫無目的地在策劃案上勾勾畫畫。
旁邊有人提醒,“會議還沒開始呢,你在寫什麼?”
“隨便寫寫,沒什麼。”元瀟趕緊說。
虞白說是游戲編劇,其實也是這個項目的主要策劃人,全程有大半時間都是他在大屏操作,然后一一解析給其余人看。
元瀟不是項目組成員,因此會上討論的流程他基本全部抓瞎,一個字沒聽懂……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的關注點全都放在某人身上的緣故。
工作時的虞白戴著銀質的圓框眼鏡,這是他高中就有的習慣,這個熟悉的習慣很大程度的緩解了元瀟焦躁的心情。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虞白工作的模樣,認真誠懇,從容不迫地面對四面八方的質疑,堅定地照著自己的思路侃侃而談,解疑答惑,談吐生風。
這個會議開的時間不長,兩個小時后,莊嚴宣布散會。
元瀟故意把頭埋著,既是因為尷尬,也是因為猶豫,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慢吞吞蓋好筆帽,再抬眼,卻見整個會議室只剩下他和一個莊嚴。
莊嚴正埋著頭和誰發信息,眼里都是笑。
他顧自懵了一會兒,這才恍然想起,那個人已經有“女朋友”了,雖然不知道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但現實就是,虞白有了新的愛人,他連質問對方的立場都沒有。
他們早已分手,還留在當年停滯不前的,好像從始至終就只有他自己,就像此刻的會議室。
他很早就知道虞白這個人看似對人溫和,其實和誰都不親近,當初他也是花了很多力氣,才慢慢和對方靠近。
如今他在虞白心里不再特殊,以至于兩人作為故人,再次見面竟連個招呼都打不了。
幾分鐘前還鬧哄哄的會議室很快安靜下來,空氣中只余空調悶聲運轉的聲響,一瞬間,元瀟竟倏然有種人走茶涼的凄涼錯覺。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難過,精神高度緊繃了太久,他只覺得滿身疲憊,肚子也餓。
莊嚴打字飛快,三兩下發完信息,笑瞇瞇說,“走了,吃飯去,我請客,想吃什麼?”
元瀟想了想說,“火鍋。”
“行。”莊嚴一口答應,轉臉就說,“下次請。”
“……”元瀟想罵臟話。
見他腳步虛浮臉色蒼白,莊嚴關心道:“你不舒服?”
“餓的。”元瀟振作精神,捶他一拳,“老子今天光顧著趕飛機了,到現在還沒吃飯。”
莊嚴皺眉,在外套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根棒棒糖,“先吃這個緩緩。”
元瀟慢悠悠剝開糖紙,又聽他說,你先到停車場等我一下,我去辦公室拿個東西。”
“你他媽搞快點兒,老子不想當餓死鬼!”元瀟沒好氣道。
莊嚴敷衍地比了個“OK”手勢,“認識我車吧?白色布加迪,哦對了,還有一個……”
他話說半截,元瀟不耐煩打斷,“你再廢話,老子立刻去你辦公室門口上吊你信不信?”
莊嚴:“……”
元瀟踩著步子去搭電梯,結果半只腳剛踏進去,就僵硬地收了回來,游魂似的往回飄。
虞白站在角落里,疑惑地看向他,“不進來麼?”
元瀟:“……”
他扭頭,抖抖肩膀,昂首挺胸地邁了進去,和虞白一左一右,剛好占走兩個角落。
電梯門緩緩合上,元瀟想起還沒摁樓層,抬眼就見負三層的按鈕已經變成了紅色。
伸到一半的手指尷尬蜷縮,看來虞白的目的地也是停車場。
正胡思亂想著,身邊的虞白突然出聲,“怎麼站那麼遠,怕我吃了你啊?”
元瀟瞬間臉爆紅,梗著脖子不肯開口。
虞白淡淡一笑,兀自往旁邊邁了一步。
元瀟心中打鼓,面上一片死水,波瀾不驚。
密閉空間的沉默讓人窒息。元瀟絞盡腦汁找話題,怕暴露太多感情,他刻意壓了嗓,開口時滿是成年人間的詢問寒暄,“什麼時候回來的?”
虞白答:“上周。
”
元瀟眨眨眼,“是久待還是?”
“久待。”虞白說,“以后不走了。”
“哦……”
“你比以前胖了些。”虞白上下打量他幾眼,說,“個子倒是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