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后,虞白的個頭見天地往高了竄,那時的他比現在還瘦,手長腿也長,又病殃殃的,比瓷娃娃還脆,尤其吸引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可惜瓷娃娃本人就是不開竅,初中三年,表白收了一堆,一個都沒成。
終于在某天,有人匿名在校園網上發了條動態,配的是虞子欽和江殷互動親密的照片。由此,初三2班虞白同學的爸爸是個同性戀的消息不脛而走。
與此同時,同學們紛紛開始質疑他的性取向。
彼時這些學生頂多也就十四五歲,自己對待“愛情”都尚且青澀,對同性戀更是陌生。一時之間,全班對虞白避如蛇蝎。
“同性戀真惡心!”
“我就說嘛,學校里那麼多女生追他,他一個都沒答應,居然是喜歡男的!真是吐了!”
“不是他爸嗎?”
“他爸都是了,他這個兒子能是好鳥?”
這是當時班上大部分同學的態度。他們講話刻意加大音量,趾高氣揚地說著些不堪入耳的穢語,當著虞白的面把虞子欽羞辱一通。
…………
元瀟下意識看向廚房的方向,透明玻璃門上映照出虞子欽掂著鍋忙碌的背影。
雖然僅僅接觸過兩次,但他能感覺得出,虞白的爸爸是個非常溫柔的人。而這樣溫柔的人在那幫半大孩子的眼里,卻是如此卑陋齷齪。
他忍不住問,“那后來呢?”問完又顧自補充:“你打他們了?”
虞白嫌繃帶綁得太緊,上手松了松,聽見問話也沒有否認,只說,“我不后悔。”
有些事情,明知是錯的,甚至錯得離譜,也不后悔。
對于虞白來說,當場被他揍趴的七八個同學就是活該。
就算那七八個同學的家長后來各種找麻煩各種鬧,他也沒有后悔過。所以他拒不認錯,為此差點被學校開除。是虞子欽賠著笑臉請一批又一批的人吃了無數頓飯,他才險險留下。
“所以你現在是……改邪歸正了?”元瀟挖空心思開了個玩笑。
虞白笑了笑沒說話。
改邪歸正算不上,有人從血液里就是一身反骨,抽筋拔骨撕破皮也不可能歸正。
他只是心疼了。
虞子欽胃上有點小毛病,平時幾乎不喝酒。他請學校那批領導班子吃飯那幾天,每晚回來倒在床上痛到打滾。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的所有行動不再以自己的意愿為主,他學會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開心的難受的,憤怒的失落的,一直到現在。
…………
虞子欽打算在今年內開一家餐館,他的廚藝本就不錯,跟著幾個酒店大廚特意學習過后,做出來的菜色更是豐富。
元瀟心滿意足地吃了頓飽飯,唯一尷尬的是他發現自己有些難以直面虞子欽。
這種感覺很特殊,是在確定虞子欽和虞白的另一個爸是一對之后突然出現的。
這種莫名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他要回家,虞白開門送他下樓,都還未消散。
臨近黃昏,樓外霞光滿天,樓內依然黑暗。元瀟出了門就不太好下腳,躊躇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你干嘛?”虞白問。
元瀟小聲解釋,“太黑了,看不清路。”
虞白眉毛一跳,下樓走了兩步臺階后突然不輕不重地跺了兩下腳。
下一秒,整個樓道就轟然亮堂起來。
“樓道里有燈?”元瀟傻眼了。
“一直有啊。”虞白握拳抵唇,“聲控燈。”
這種老樓里的聲控燈,由于用的時間太久,時靈時不靈,燈光本身也非常昏暗。
元瀟保持著一副傻眼的表情,“那你上來的時候怎麼不說?”
“我在這里住了快十年,閉著眼睛都能摸上來。”虞白理所當然道。
元瀟在心里罵了句操,干脆不理人了,自己直沖沖下了樓。
結果等他走到樓梯口停下來,回首望去,樓道空空如也,哪兒還有虞白的影子?
手機“嗡”地一聲響,虞白給他發了條微信。
-小鯉魚歷險記: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不羈的靈魂:本來就沒想讓你送!
元瀟氣鼓鼓打完字,想了想又彈出了鍵盤。
-不羈的靈魂:我會幫你保守秘密。
-小鯉魚歷險記:兩百就能倒賣那種?
“操……”元瀟捂著臉笑罵了一句,回了個滾字。
最后也沒問虞白說的有事,具體是什麼事。
今天虞白說了太多,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可等他仔細消化完,卻發現自己最在意的無非只有一件事——虞白是嗎?
就如那些人所說的,他的爸爸是,那麼,他呢?
元瀟覺得自己奇怪,瘋魔了一樣在意虞白是不是。好像只有確認了虞白是,他才能松下已經提到喉嚨口的這股氣。
正想著,丁以然突然給他發了條消息過來。
-丁以然:瀟哥,我有個事想跟你說。
-不羈的靈魂:關于你爸的?
這事兒拖了挺久了,原本上次在酒吧打算說的,沒成想計劃趕不上變化,然后就又擱置了。
-丁以然:不是。
-丁以然:先說好啊,這是咱倆的秘密,你得替我守著點,你發誓。
-不羈的靈魂:那算了,我不聽了。
-丁以然:我好像有點喜歡我同桌。
指尖點在屏幕上,正準備打字的元瀟:“……”
他該說什麼?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