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海水沿著裂縫灌涌進來。
機上年輕的機械師第一次親臨戰斗,第一次遭遇墜機,此刻又驚又懵狂抓亂踢。
副官是個有經驗的,距離機械師更近些,一手刀劈暈了他。
白旸奮力游過去,兩人合力,將昏迷的機械師拖向海面。
撞機發生那一瞬,高展血都涼了,后悔沒恪守那句“白總你想親自上陣就從我尸體上踏過去”的絕命狠話。
如果白總犧牲,這仗也不用再打,一半人得爭先恐后爬回去,在瓦訶里將軍家門口夾道跪下。
他老爸會燉一鍋毒蘑菇給他接風洗塵,沈醫生得用手術刀將他切片風干晾成標本……
他信誓旦旦向那麼多人保證過,誓死護衛白總的安全。
于是當高展從海里撈出活的白旸時,簡直比撈到傳說中的美人魚還開心,差點飚出珍珠淚。
“別跟沈醫生說,”白旸第一句話便叮囑他這個。
高展拼命點頭,他還不想曬肉干:“以后我上!這幾天我模擬駕駛都練熟了!”
“操作比以前的獵隼簡單很多,”白旸凡爾賽,“就是太輕了點兒,脆皮。”
這戰過后,反抗軍內部勢必要亂幾天,他們并非鐵板一塊,帶頭的被干掉了,權力自然重新分配。
返回指揮所,高展試探著問:“要不你借這空當去看看沈醫生?”
“這空當得好好利用,”白旸難得換了身便服松快一會兒,“猶豫動搖的要抓緊爭取,該畫餅畫餅,該嚇唬嚇唬;有矛盾的擴大矛盾,沒有矛盾的制造矛盾,不能讓剩下的那些抱團;誰冒頭,給我往死里打,想談也可以,底線不能破。
還有……喬那邊能不能別觀望了,處理快點兒,不然這頭總有幻想。”
高展犯難:“老大,像你這麼剛的真沒幾個,司法那邊也多是望風而動、明哲保身的,想看你這頭差不多有了結局再決定他是喬上將還是階下囚。沒點眼色他們也爬不上來,都是這號人,見多不怪,不給你拖出審限都算青天明鏡。”
“那……不去看沈醫生啦?”
“當然看,”白旸罩上外套,“也有要緊事跟他說,關于圣樂菲斯那邊,繼續留意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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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樂菲斯是個神奇的存在,無倫反抗軍還是聯盟軍,都默契地不去觸碰那片禁忌之地。
她緊鄰戰火,卻偏偏像個世外桃源。
沈夜發現,透過神女低垂的眼眸,剛好能看到海上那座島,仿佛神女塔矗立在此為的就是時刻注目著圣樂菲斯。
用芬得拉那種特殊眼鏡的望遠功能,他甚至能看清泊在島岸的漁船,以及一位時常靜坐海邊垂釣的老人。
爬神女塔成為沈夜每天堅持的運動項目,也是他集中高效思考的時間。
那些紛繁復雜的實驗數據在一級一級的攀登中被系統梳理,那些無從下手的疑難困境也在一步一步的落腳下被趟出思路。
有時突然迸發靈感,沈夜會徑自在臺階上坐下,打開電子筆記記錄要點,或直接給吳崧撥通訊詳談。
芬得拉總是靜默地跟在沈夜身后,除非沈夜主動找他聊天,否則他連腳步聲都斂去,比雕花扶桿還沒有存在感。
白天工作忙時,沈夜會挑晚上爬樓。
芬得拉覺得小先生膽子挺大的,至少不怕黑,這樣左右無路、上下夾擊的地形,連他走起來都得繃著一根神經。
正繃著,芬得拉耳廓微動,腳底下意識想放輕放緩,又迫著自己保持如常,后面有人上來了!
沈夜走在前面想事情,完全沒留意。
芬得拉心念電轉,故意踏著相同步點,卻是原地挪蹭,很快跟沈夜拉開一段距離,身后腳步聲更近了。
但有些奇怪的是,那腳步走得輕快,是個體能不錯的家伙,硬碰也許是對手,可他毫無偷襲者的基本素養,并未刻意掩蓋動靜。
白旸轉過梯角,芬得拉先動作,一記飛腿掃來,充分利用了高地優勢。
白旸閃得也快,拉住扶桿蹲身后仰,同時彈起一腳,踢向芬得拉飛起那條腿的內腿根,這處算人體弱點,痛感強烈,踢偏了還可能毀人性/福,十分不講武德。
芬得拉驚怒地拔了槍,白旸秒慫:“是我。”嘿嘿。
芬得拉爆瞪對方,垂下槍口。
白旸扯著欄桿站起身:“還不錯,你可以下班了。”
他往樓下擺擺手,聲音放得輕,目光已經先于身體往樓上追了過去。
芬得拉嘆口氣,心說你們小情侶可真會玩,等小先生在黑燈瞎火空無一人的走道里,毫無防備一回頭,發現身后不知何時人換掉了,這不是恐怖片的經典鬧鬼場面之一嗎?難道因為愛情,驚嚇就能變驚喜?
他還真管不了那麼寬,跟情/趣恐怖大師一錯身,徑自下樓去了。
白旸墜在沈夜后面足足爬了二十層樓,也沒聽他說一句話,倒是喘息越來越重,又不肯停下休息。
“小先生不累嗎?”白旸憋不住問了句,沒有刻意改變聲音,只模仿了芬得拉的語氣。
沈夜一手撐在膝蓋上,深喘了幾息:“巡城的飛機,就快經過這里了,十點鐘,我想,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