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莊園是羅素家的主宅,依山傍海,據說只有家主和未來繼承人才有資格住在這兒。
汽車一路上山,經過林蔭、流溪和一片馬場,繞過果園、湖泊,空山不見人,連院墻也不見一面。
偶有幾處散落的房舍隱于林間,沈夜猜測那里都是羅素家的守衛和侍從。
盛夏時節,這里的氣溫似乎都要低上幾度,飽滿的氧氣和濕潤的草香滲透進來,讓人忍不住深吸。
圣科啼山附近不通空軌,更顯幽靜清貴。車子攀行長長一段環山路,駛入開闊地,兩旁是大片的玫瑰園。
季節正當,玫瑰盛放,爭奇競妍。
左邊半月形的花園全部栽種的白玫瑰,不染一絲雜色的純白,修剪整齊,如綴滿暗夜的星河,如灑落凡塵的新雪,看在眼里仿佛能滌清靈魂。
右邊則是自由蔓生的各色玫瑰,棘枝虬結,荊條盤纏,入口處已然形成一道天然的鮮花拱門,不同顏色和品相的玫瑰恣意交錯雜生,花色已發生明顯融合。它們侵占了園內小徑,枝條張揚向上長出二層樓高,給人某種內里包裹了神秘睡美人宮殿的錯覺。
候在那里的男人替沈夜拉開車門,躬身行禮:“小先生,歡迎回來,先生在里面等您。”
沈夜幾不可察地皺眉,小先生是個什麼稱呼?他又不姓小,他哪里都不小!
歡迎回來也很奇怪,他做夢都沒見過這里,從哪兒算能叫回?!
轉身就有提著花籃的女仆,一個前面引路,一個后面跟隨,前面提一籃帶露白玫瑰的金發姑娘還回手往他西裝口袋里別了一支待放的花苞。
“?”沈夜一頭霧水跟著走,此時他已經無需糾結先邁哪條腿了,因為從這里走到有屋頂的地方,起碼還有八百米。
這個距離正好欣賞下眼前英倫風格的古堡,畢竟再走近些可能就看不到全貌了,因為真的很大很壯觀,像歷史教材中的古建筑全息復原圖!
怎麼可能只住得下家主和繼承人?就算一百二十歲的老羅素這輩子生生不息也夠住了吧。
沈夜的關注跑偏,神奇地放松下來。
女仆將他引入門廊,推開門,穿過客廳,又是一條走廊。
沿木樓梯向上,墻壁鑲嵌大幅的油畫畫像,男女老少或站或坐,一雙雙眼睛投來注視。
沈夜在一級轉角頓步,仰視那幅人像,畫中人是位中年紳士,身姿清瘦,目光明銳,表情嚴肅倨傲,他莫名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因為男人的面容竟有幾分梅蘭達的影子,說不好是眉眼抑或神情。
尤其這樣仰視的角度,沈夜生出那種兒時寄人籬下的緊張感,好像高高在上之人的下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命運。
再轉幾次回廊,沈夜像掉落迷宮球的小鋼珠,徹底暈頭轉向了。
女仆終于在一間門外停步,鞠躬,示意他單獨進入。
沈夜禮貌地輕叩兩下門板,推門走進去。
這不是一間正式的會客廳,而是類似起居室的私密房間,裝飾乍看別致簡潔,實際上每件不起眼的擺設都是帶有純白玫瑰家徽的訂制品。
霍根·羅素坐在一只單人沙發上,并未起身,扶著身側一支嵌有象牙雕制純白玫瑰杖頭的手杖在地毯上磕了磕,算是招呼。
“坐吧。”
沈夜在他對面坐下。
一百二十歲真的很老了,那天在晚宴上沈夜不曾仔細看過這位默默注視過他的老人,此時在自然光下貼近距離,對方有種與周圍木質類似的氣息。
老羅素細細打量沈夜,目光長者一般慈祥,而后他偏開視線,指引似的看向里間。
沈夜隨他看過去,身處之地是一間起居室沒錯,隔壁正是與之相連的臥房,透過花格玻璃綽約可見室內布置。
雪白的墻壁,雪白的窗紗,雪白的床鋪……兩張小小的單人床鋪,頭尾帶隔擋,幔帳半垂。
這是一間兒童房?兩個孩子的。所以地面鋪了厚地毯,外面能輕易觀察到室內。
雙胞胎帶來的聯想詭異又悲傷,沈夜脊背爬上冷汗,轉頭困惑地看向老羅素。
“我的長子,愛德蒙·羅素,曾有一對雙胞胎孩子。”老人講故事一般敘述,蒼老的嗓音透著遺憾,“可惜那兩個孩子并沒有在我們的身邊長大,孩子的母親將她們分別送養給了不同的家庭。”
“為什麼?”沈夜暫時忘記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提問的語氣竟有些委屈。
羅素家族不可能養不起兩個孩子,那位愛德蒙在羅素家族也不咋出名,起碼有資格住在這里的下一代不是他。即便老羅素沒有生生不息,他也不缺少繼承人。
老羅素幽黑的眼珠轉回沈夜身上,確認一般盯著他看,這目光讓人炸毛。
如果剛剛的話老羅素用舊西語講,沈夜雖然不算精通也能聽出那對被遺棄的雙胞胎是兩個女孩兒,可惜聯盟通用語的“他們”不分男女。
沈夜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盯著老羅素布滿褶皺的薄嘴唇,想趕在他說破密辛的前一秒堵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