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白總的緣分真妙,不早不晚。”李斯特秀出賣點,向沈夜精準營銷,“127歲的人要麼躺在墳墓里,要麼躺在安老院,只有天選的白總有幸被擺在高臺上……我懂那種感覺,牽手絆腳,脊梁里戳著棍子……如果哪天不聽話,真是連狗都不如!你有沒有問過他,愿意被復活嗎?”
“等價交換,風險越高、回報越大。”沈夜強調般重復對方的話,隨即注入第二針,“是誰決定復活白旸?目的是什麼?”
李斯特露出意料之中的勝利和滿足,看著針管里的藥液一點點被推注清空,半邊爛臉神經質地抽搐著。
“純白玫瑰不能沒有荊棘,拔光舊的長出新的。”
天使眼淚流入血液,沈夜感受不到普通人那種舒適愉悅,也不知道之后會發生什麼。
也許這玩意對他來說的確不夠勁兒,但他想更正李斯特,不是“神經遲鈍”,而是“神經惰性”;
也許在惡果出現之前,他已經取得對價,交易對象死了也不關他事;
還也許,他真有本事找到治愈方法,但那不妨礙個別病患發生意外狀況。
沈夜想,我很記仇的,隨即裝出元氣滿滿的感覺。
純白玫瑰,僅有一種指代。沈夜問:“羅素家族需要白旸做什麼?”
“那是另外的價格,”李斯特放松坐回沙發里,實際上麥胺他命如今亦已無法帶給他任何身體享受,但仍能舒緩心理渴求,“我們來日方長,沈醫生,你的治療可以開始了——”
廚師曾向沈夜科普過聯盟的各大家族,自然少不了介紹霍根·羅素,他是自由港背后的大金主。
如今的聯盟深陷財閥政治怪圈,這對民眾來說是場災難,財富無限集中、階級愈加固化,三大星域的經濟差距不斷拉大,而貧困病已然更早于NSAD病毒侵染母星。
疫病的爆發,像地獄之手,撕毀星戰后持續百年的寧和,讓人們直視巨人身體里腐爛發臭的膿瘡和毒瘤,絕地求生的聯盟已經不復往日的強悍健壯。
總長大人,也不過是被寄生的宿主,一個財閥掌中跳舞的傀儡頭子。
“治療也像一場戰斗,”沈夜檢查李斯特各處潰爛,毫不嫌棄,“方法不止一種,聯合的效果往往更好。”
李斯特聽懂了,溢在眼底的笑不再猙獰,半邊完好的唇開合:“有實力的生意伙伴我向來不排斥,不過……我很好奇白總拿什麼跟你交易,才能讓你這麼幫他?”
“做生意除了等價交換和高風險高收益,還有一種叫長線投資,我看好白總,想拿原始股。”
李斯特哈哈大笑:“沈醫生,我得友情提醒你小心他背后的操盤莊家,不然虧到血本無歸。”
“好吧,”沈夜帶著羞赧垂下眼睫,“實話實說,我愛慘他了,愿意倒貼性命那種。”
他的話,意外地沒有招來嘲諷。李斯特仿佛若有所思,人心復雜,有些素來嗤之以鼻的東西并非因為不喜歡,而是不相信。譬如真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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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盟科學院有一間以吳崧命名的實驗室,這是科研工作者的至高殊榮,也是吳崧如今的約束地。
沈夜為李斯特治療,其中一項對價便是允許他與吳崧共同在這間實驗室做NSAD病毒的相關研究,助手也僅有吳崧的兩位自愿留下參與的學生,可能這是全聯盟配置最精簡的病毒攻堅團隊了。
實驗室門口設有智能警衛,不是暮星那種破銅爛鐵拼湊的話癆智障,而是真正能夠24小時近身看守、隨時準備追逃的警用仿真機器人。
機器警衛扒了張五官端正、不茍言笑的電子合成臉,或許是借鑒了聯盟影史上所有正義角色的面容,看上去正氣凜然、驅邪避穢。
還是沒有白旸帥,沈夜經過時內心叨嗶。
吳崧佝僂在顯微鏡前,正與培養液深情對望,壓根沒發現自己身后多出個人。
沈夜深呼吸,輕叫了一聲:“吳…伯伯。”
之前他都稱呼對方吳教授,從來沒這樣親切過,細究的話,無論從哪邊兒論,都是叫“吳叔叔”更恰當。
沒等吳崧回過味兒,沈夜又大逆不道地改口叫了一聲:“吳崧哥…哥。”
“!”吳崧頭轉得太快,眼鏡在觀察筒上刮了一下,掉了,又險些扭斷大脖筋。
模糊的視野里,那年輕人化成一道影子,五官僅剩輪廓,虛化削弱了沈夜身上精致的細節,反而突出了某種屬于氣質范疇的東西。
那是一個人給別人的感覺,有時甚至難以用語言形容,卻能多感官地調動起所謂的印象。
吳崧篤地升起熟悉感,曾經有過這樣安靜、清冷的一個人,小心翼翼與他周圍的格格不入保持著安全距離。
那是個小朋友,一個先是叫他伯伯,然后叫他哥哥的小孩,眉眼依稀就是這樣的輪廓。
記憶回溯到吳崧剛剛讀博的時候,他的導師寧折只比他大六七歲,而他二十年前就長一張大叔臉。
師生看著也的確像師生,寧折像他的學生,因為這還鬧過好些笑話。
其中一個就是寧教授的兒子第一次見吳崧,小朋友盯著他胸牌看了好一會兒:“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