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就是沒準備好,他不知該以何種姿勢跟白旸道別,只好選擇逃避。
那個人被他狠心關到門外,伍爾夫搖著尾巴迎上來,沈夜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進松軟厚長的絨毛里。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走行不行?要是我哭著求你,是不是就能把你留下來?白旸,不走,不走好不好……
聲音在他內心瘋喊,沈夜只是僵硬地抱著他的小狼,拼命忍住不聽不看。
電視音響里傳出熟悉的聲音,沈夜再繃不住,咬唇漏出哽咽。
他光腳跑到屏窗前,這攝像頭裝得極好,他們之間完全不像隔著一堵厚實堅硬的墻壁,而是一扇透亮的窗,推開便可面對面相擁著親吻和觸碰對方。
沈夜將手放到屏窗映出的白旸的臉上,冰涼的屏幕泛起絲絲漣漪,如同水中月影,白旸的臉瞬間模糊了。
他害怕地縮回手,擔心繼續抓緊會令對方消失。
許多年前,他和白旸也像這樣,隔著透明的屏障,他能清楚地看到白旸,而對方聽不見他說的話,也不會對他的悲喜做出回應。
沒關系的,如果你是太陽,我就做你的衛星,這樣陪伴可好?
沈夜想,他變了太多,再沒有五歲時簡單的灑脫,他變得貪婪,連習慣的黑夜都無法忍受。
“沈夜,我會來接你的,不會讓你等很久。我保證和你分別的每一天都給你發訊息,和你通訊。乖小孩,我愛你,等著我。”
眼淚不停順著頰邊流淌,沈夜抬手將模糊的視野重新擦拭清明,他得再好好看看他的白旸。
他可真英俊啊!這身制服尤其適合他。
沈夜厭惡自己的小家子氣,他應該裝得瀟灑一點,大大方方跟對方擁抱告別,說些保重之類的話,眼淚等到他離開之后再流。
怎麼偏偏就是忍不住呢?
或者他明明可以提前一天搬回家住,這樣昨晚他們仍能像從前一樣煮一頓像樣的晚餐,依偎著看一部電影,再做些戀人間瘋狂沉迷的事情。
那些他極度渴望,又擔心搞砸的,都被他用逃避錯過了。
窗外白旸的神情從討好變得落寞,一言不發矗立窗前。
沈夜終于鼓足勇氣向前一步,踮起腳跟閉上眼,將額頭抵在白旸的虛影上,吻了那片冰涼。
窗外,沒等到回應的白旸失落退步,轉身跨出樹籬又轉回頭,倒走了幾步,被兩側警衛護送著去到黑色轎車邊。
他仍不甘心地扶著車門回望枯樹小屋,深褐色建筑靜立在針松林間,屋門緊閉,倔強一如他初見的模樣。
車隊啟程緩行,護衛警員們列隊向遠去的黑車敬禮,直至車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凱恩返回屋前,抬手欲敲門,想想又放棄了,示意警隊撤離。
枯樹小屋附近的街角,只剩兩只孤零零按照設定路線巡邏的安保機器人,在回暖的春風里靠近又遠去。
~~~
沈夜在二樓書架的底柜里睡了長長的一覺,因為關閉了智能機沒受到任何打擾,醒來仍是不辨晨昏的房間。
三面屏窗被他熄滅了,窗簾拉合。屋子正中的大床仍在,伍爾夫巡邏的腳步聲響在樓梯間。
冬天已經結束,室內卻更加陰冷。
沈夜從枕下摸出那部“借”來的電子筆記,摩挲陳舊的皮殼,他當初親口向筆記的主人承諾過再見即歸還,如今食言了。
如果它的主人發現它,自己取回……畢竟我沒有故意藏匿,沈夜想,他是有點希望它被發現的。
手指按下側旁的開機鍵,嘀咚一聲黑屏亮起,螢綠光斑匯成一句問候語:
離開的第一天,想你……
咚!沈夜彈坐起來,額頭碰上柜頂,痛得他趕忙向下蜷縮身體。
白旸發現了?他為什麼沒有質問筆記的來歷?也沒有偷偷收回,而是依然留給自己保存。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里面有他家人的照片。
沈夜側躺下,將筆記抱在懷里。
他摸索著打開智能機,投影一張白旸的照片出來,對著說:“我也想你啦。”
研究朊病毒的實驗搬到枯樹小屋的地下室繼續進行,沈夜希望能夠成功分離出這種病毒,再想辦法對付它。
他拼命努力工作時內心總摻雜一絲羞恥感,那是他的功利心。
如果我做到了,沈夜想,或許就有機會去到厄爾斯,跟白旸站在一起分享尊敬和榮譽。
這也許是唯一的方式,但他并不真的希望人們身體里的蛋白質精通學習這種錯誤的折疊,傳染病自古都是醫生和死神最慘烈的戰場。
疑似的病例在增多,沈同舟幾乎住在醫院里接收診治這類病患,同時將臨床信息提供給沈夜。
沈夜很擔心他有可能被傳染,目前尚未弄清病毒明確的傳播途徑,甚至它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
進度太慢了!沈夜內心焦急,他嘗試自己聯絡吳崧教授,發出四封郵件仍未得到對方任何回應。
或許吳教授也正為這種奇異的病毒忙得焦頭爛額,對方是神經病毒領域的大神,自己毫無建樹的學生式搭訕不被理睬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