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太了解父母的行為會給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了不是嗎?”
早早櫻似乎想說話,但她嘴唇顫抖,只能用力咬緊平復情緒。她甚至只想說,求你們,求你們相信我就好了。
然而,沈夜沒打算放過她。“無論父母做了什麼,小孩都無法停止愛自己的父母,但他們會停止愛自己。”
“早早櫻女士,你并不懦弱也不愚蠢,你只是不夠愛你自己,你把所有的委屈和壓力都留給了你自己,從未想過停止履行你做母親的責任,這種責任設定為直到你生命的盡頭。”
此時,早早櫻低下頭雙手掩面,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汩汩滑落,她努力克制著不發出聲音,肩膀劇烈顫抖著,仿佛一身重擔再也無法負荷。
一窗之隔的白旸捏緊手指,心口莫名隨著揪緊。小孩都無法停止愛自己的父母,但他們會停止愛自己。
沈夜說這話的語氣反復在他腦海里回放,夾雜著他發病時的痛苦掙扎,他棲身的狹小衣柜,他說他不怕黑也不怕疼……
白旸有那麼一瞬的沖動,想立刻沖進去阻止這場會見,直接將沈夜帶走,禁錮在懷里把他二十九年的過往從頭到尾審問清楚。
然后他看到沈夜抽出紙巾,扶著桌沿緩慢站起身,傷腿虛虛點著地面向前蹭了一小步,將紙巾遞到早早櫻面前。
中年人的內心堅如壁壘,崩潰也只在不為人知的痛楚被戳中那一刻。
“您信任我的對嗎?所以才讓惜爾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來找我。”
沈夜的語氣柔和下來,一身凌厲收斂,像貼心又懂事的大男孩,剛好成長到可以被信賴依靠的年紀,騎士一般無所不能。
早早櫻抬起臉,微笑的面具已經被淚水沖垮,她難過的模樣仍是十幾歲時躲起來無聲抹淚的那個少女。
“沈院長,我想請求您,在我不能照顧他們時由福利院收養我的兩個孩子直到他們成年,全部屬于我和孩子的財產轉由福利院托管,拜托了!”
沈夜咽下脫口欲出的問題,不用問了,她不希望兩個孩子由祖父母或外祖父母撫養,因為她了解他們。
“女士,或許你可以考慮繼續親自撫養你的孩子,你想保護她對嗎?現在這種,不是你能選擇的最好方式。”
早早櫻睜大了含淚的眼睛,她這一刻的愕然驗證了沈夜的猜測。
第50章 沉默尖叫27
一個極不愿意給別人,甚至自己至親添麻煩的人,會在什麼情況下必須拒絕配合精神力檢測呢?
她坦然承認所有指控,又何必糾結一個誓言給案件留下懸念?
“因為你不是精神力特異者。”沈夜用了肯定句,他保持站姿居高臨下,“所以你在保護誰?”
這個猜測的結論,沈夜曾經是拒絕的,沒錯,他主觀上排斥這種可能性,根本不愿往樸惜爾弒父的方面想,還找了諸多理由論證它的矛盾和不合理。
迎著早早櫻美咲怔忡駭懼的目光,沈夜重新打開智能機,調至最大音量播放了一段錄音。
沒有對話、沒有音樂、沒有呼吸……并非絕對空白的音頻在放大后發出平鋪直敘的沙沙電波聲,像蒼茫天地間延伸遠方的灰色公路,行走其中的人看不到終點,也無法預知下一處轉彎在哪里,唯一可做的只有孤獨前行。
錄音里偶有拖鞋踩踏地板的摩擦聲,間或操作電腦光屏的提示音,如同公路旁峭壁上滑落的碎石和隱沒林間的鳥鳴,空氣如膠凍般凝滯,度秒如年。
身處其中的人不由得心生絕望,想嚎哭想吶喊,想釋放出臆想中的猛獸廝殺一場,哪怕同歸于盡。
早早櫻神情木然,似乎被這段近乎死寂的錄音拖拽進婚姻的泥淖里,她下意識深呼吸,用力向胸腔里填塞空氣,像個被活埋進墳墓里的人拼命求生。
她知道,伴隨她生命的死寂并不止這播出的短短數分鐘,也不止后面長長的進度條。
她已經走完了全部的進程,那是一條比所有人想象中更漫長的歧路,在她預想的終點之前戛然而止。
“這是我同伴發現的,”沈夜一手撐在桌沿上,從這個角度他看不清早早櫻的目光,和那些被顫動睫毛遮擋的激烈心緒,“類似的音頻還有很多,它們被偶然或刻意地記錄在一部學習機里,剛好我的同伴被邀請幫忙修復那臺機器。”
早早櫻惶然抬頭,整個身體像浸入冰潭一般戰栗不止,冷得連牙齒都在打架。
他懇求般攥住沈夜的袖口:“院長,求……求你,我……是我的錯……該我一個人,一個人承擔……我求你,求你,照顧我的孩子,我對不起他們……”
女人泣不成聲,她不曾被馴服的驕傲和不曾被打敗的自尊此時全部都不重要,任誰都能拿走隨意踐踏,只要可以換取她用生命守護的人的平安。
沈夜右腳使不上力,被她拉得身形一晃,險要摔倒。
站在窗外的白旸禁不住向前一步,才堪堪壓下破門而入的沖動,他得相信沈夜,畢竟他目前已經做到了足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