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旸忽然覺得這些玩偶十分眼熟,盡管實際上它們每一只都不盡相同,但廉價的材質和粗糙的風格如出一轍。
他在沈夜的書柜上見過同樣的玩偶,不止一只,如果拿來混在這里,沒有人能挑出二者的區別!
白旸感覺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即便沈夜跟他父母的關系看似不太親密,但他也是全職母親梅蘭達從小寶貝大的獨生子,因為身體原因連基礎學校都沒有讀過,怎麼可能曾經像里面的孩子一樣在福利院生活過?
一樣的玩偶,也許是梅蘭達帶他探訪福利院時,里面的小孩送給他的,或是別的什麼方法獲得。
他轉身離開,想將這種離譜的猜測拋在腦后,然而最后映在眼中的畫面依然令他很不舒適。
有幾個孩子將一個瘦小的男孩按在地上連打帶掐,吵鬧中忙著發放禮物的老師并沒有注意到這點異樣的動靜,或者說她們對孩子間這樣的“打鬧”習以為常。
那個瘦小的孩子早已放棄徒勞的反抗,他很有經驗地蜷縮起身體,將頭面胸腹等脆弱部位保護起來,靜待暴風驟雨的自然平息。
男孩的玩偶因為推搡從他懷里滾出來,他撐著伸出一只手,在肆虐的拳腳中飛快將玩偶抓回來護在身下。
那是他真正的朋友,會陪伴他而不是欺辱他,所以他也會拼命保護對方。
沒人看得見他的掙扎,他一定很孤單,而這世上還有比孤單更加可怕的東西。
白旸推著機車直走出小巷,才深深吸了口冷空氣,沖滌胸口那團郁結。
他給沈夜發訊息:【在附近等,忙完叫我,一起回家。】
~~~
“……左顱枕部碎裂,形成開放性凹陷骨折,耳鼻出血且伴有腦脊液滲漏,目前病人失去意識、瞳孔對光反應消失。”
“影像顯示顱部的情況不太樂觀,幾處神經反射區活動微弱,得立即上臺開蓋。”
“我們骨外科的手術可以靠醫療艙向后拖延一陣,時間先讓給腦科。”
“膽囊和腎臟破損需要先收下動脈血,這個很快,跟上路一塊兒干沒問題。”
……
所有醫生領了任務分頭準備,沈夜要跟腦外科的最先上臺處理復雜的神經損傷,這組只有他一個直接手刀。
搶在進入無菌區換衣服前,沈醫生用他的超快手速給白旸回了條訊息,那是一個24小時營業的咖啡店,年節不休,價格不菲,所以定位之外還跟了一串優惠碼。
患者家屬在走廊等待,看見呼啦啦一群醫護卷過來,母女倆焦急站起身,目光期切。
這種眼神醫生們見得太多已經麻木,基本不予回視,否則大概率要被纏住各種提問懇求,實際上他們能做的非常有限,決定程度還不如患者摔下來的姿勢。
沈夜經過時,不經意抬眼看到那女孩,視線觸碰的一瞬,女孩慌張地躲開了眼,轉而去看自己的母親。
女孩很年輕,即將升學考應該在十四五歲,跟河姆差不多大,但她顯然看起來比河姆小很多,是亞裔女孩的嬌柔和含蓄,一雙眼睛透著對陌生的警惕。
母親早早櫻美咲,今年四十七歲,有著成熟女性的優雅,悲傷卻不失堅強。
她并沒有糾纏詢問,而是向醫護們鞠了一躬。
護士桃樂絲拿了同意書給樸太太簽字:“別擔心,醫生們會盡力的。”
女兒樸惜爾則仔細閱讀那份長篇大論的手術風險,褪盡血色的臉龐比仿真紙頁還要慘白。
“他們應該還有個男孩兒?”一位女醫生開著操作儀閑聊。
桃樂絲幫忙換好骨鋸,在嗡嗡的開顱聲中答話:“有的,才五歲,說是鄰居在幫忙照看。”
“嗯哼,不錯的鄰居,才搬去一天就肯幫忙。”女醫生的工作很輕松,她只需使用觸角在呈像中圈畫出需要開蓋的部位,接下來就全由機器操作,“我在紫藤街住了快四年,連鄰居是男是女都沒搞懂,有時候遇到是男男,有時候遇到是女女,啊哈~”
她的冷幽默換來幾聲寓意不明的笑。
女醫生似乎受到鼓勵,轉頭看向專注病患的沈夜:“沈醫生交女朋友了嗎?誰會有幸成為我們春暉的太子妃?真令人期待。”
她瞥一圈手術室里的小護士,多半都在偷偷臉紅。
“凱恩警長還在嗎?”沈夜沒聽見似的問。
桃樂絲馬上回答:“還在休息室等一些檢查結果……您要出去嗎?”
沈夜已經徑直出了手術室,經過走廊時余光滑過等待的母女倆,她們的耳垂、脖頸沒有佩戴觸角,也有可能隱在衣領里外人看不到。
沈夜腳步很快,沒給任何人阻絆的機會,進了休息室直接反手關門。
正在吐槽散裝咖啡的凱恩:“?”
“樸仁宰的瞳孔有間歇震顫,腦波活躍度在昏迷病患中偏高一點點,對外界刺激卻反應微弱,有一過性發熱……”沈夜吧啦吧啦砸出一堆癥狀。
認命喝了散裝咖啡的凱恩:“??”
“簡單來說……樸仁宰出事前,是否接觸過精神力特異者?或者,他身邊有精神力障礙者嗎?”沈夜下意識想查看自己的智能機,才發現為了不干擾操作儀已經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