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夜睡熟些,白旸操控沈院長的智能車到醫院側門等候,自己用防寒袍將沈夜裹嚴實一路抱下樓,帽兜遮住他整個臉。
智能車的導航里居然沒有存沈夜家的地址,白旸只好重新輸入,猶豫著要不要幫忙放進目的地選項,看來這當爹的是不怎麼登兒子家門。
一路很順暢,車里也有暖氣,將他倆送到家,白旸再設定返回程序,抱著沈夜進屋直奔二樓。
伍爾夫看到沈夜光鮮整齊豎著出去,卻無知無覺給人橫著抱回來,不安地繞著兩人打轉,喉嚨里發出咕嚕聲,一路跟到樓上。
白旸左右看看,找不到適合卸貨的地方。伍爾夫顛顛兒跑過去拔開沈夜睡覺的柜門,在一旁蹲成石獅子。
“被褥拖出來。”總不能把人塞進去睡,看一眼都不方便,白旸沖伍爾夫努努嘴。
伍爾夫咬著一角將被褥拖到地板上,強迫癥一般擺在屋子中間,大概是它狗窩的正上方,又鉆進去把枕頭叼出來。
白旸捏了捏被子:“太薄了,還有別的被子嗎?”不行只能給他加蓋一層防寒袍。
伍爾夫又跑過去,扒開旁邊的底柜,那里有幾床新被褥,大概因為尺寸太正常所以一直閑置。
這下好了,白旸撿了兩床厚棉被鋪在地板上,有雙人床那麼大,再將沈夜挪到上面,一張大被蓋個嚴實。
“好孩子!”白旸揉了揉伍爾夫的狗頭,得虧家里有個這麼明白事兒的。
伍爾夫也不離開,守在沈夜旁邊,見他動一下便湊過去用鼻尖輕輕蹭他的側臉,怎麼看這個都更像是親爹。
白旸叉腰,掃了一圈四周的書。
某天他閑得蛋疼,已經將沈夜這些紙書掃描書脊建了個檢索目錄,為的是方便整理,印象中有一些是關于“神經元紊亂癥”的。
他調出數據,很快找到擺放的區域,是一處很容易取放的位置,就在沈夜睡覺柜子的上方。
白旸抽出幾本坐到一邊慢慢翻看,說不清出于什麼目的,總之他再研究也不可能比沈夜更懂,就是想多了解一些。
神經元紊亂癥,是一種發生率極低的罕見病,近半個世紀前才被醫學界發現并命名。
于是關于這方面的學術著作少得可憐,沈夜的存貨里過半是他自己的筆記,一些記錄著他自己和接觸患者的詳細病史,一些是他關于這病癥的治療探索和病因思考。
和早先那種因為情緒過激引起的腦神經或植物神經紊亂不同,神經元紊亂癥的患者主要體現為神經傳遞機制的異常,即感官肢體接收的信息無法準確反饋給大腦,或大腦發出的指令在傳遞過程中嚴重走樣,造成感官肢體執行了完全錯誤的命令。
令人費解的是,雖然患病機理相同,但病人的表現差異卻很大,有些間歇發作,有些病程進展緩慢,還有些發病后很快死去。
白旸翻到沈夜自己的那本筆記,一行行仔細看。
患者:沈夜;病程:9年10個月
不到十年?白旸蹙眉,這和沈院長對他講的七八歲發病不太一樣,可能是記錄時間的問題,或者這對沈夜來說不是一個重要信息。
癥狀:肢體強直、痙攣、抽搐,伴有意識障礙、幻覺;間歇發作,逐年加重……
116年1月1日,蛋糕突然掉到地上,雙手不會動了,像兩根僵硬的木棍戳在身上,腳也失去知覺,還是走回了客廳,所有人都在等。我害怕極了。
116年3月20日,用火烤自己的手指不會疼嗎?像在燒完全沒有生命的東西。梅蘭達在尖叫。柜子太滿了,無處可去。
116年7月27日,那個真的有效,太開心了,但是會頭暈,睡了20個小時,醒來在下雨,我們都笑了。ps.喝光了整箱牛奶,要199因,好貴!
117年2月5日,幻覺很恐怖,感覺到了,大喊大叫到嗓子嘶啞,怎麼才能快點清醒,力量不夠令人懊惱,有人受傷了,流了很多血,不過沒關系。還有,大人們發現了,他們說會幫助我們。
118年12月30日,據說明天暮星會毀滅,這大概率不是真的,有點兒遺憾。怕疼的人是懦夫!古時候凌遲大概就是這種疼法?我要死了……
119年1月1日,果然是騙人的!這次持續很久,有半個月,值得。不要電擊了,再也不要。
120年7月27日,又過了一年,疼痛是可以適應的。身臨其境的噩夢,這樣下去會瘋嗎?死亡不是最可怕的。
121年7月27日,保持信心和希望是非常困難的事,有時大家都在沉默,但我還是不想放棄!最長紀錄33天!學會了游泳,偷偷的。
……
與其說這段是病歷,它更像一種日記,每年只挑一兩天,記錄的更多是心情。
白旸有些奇怪的感覺,幾乎所有的句子都略掉主語,也不管是否邏輯通順,像小孩子的文筆,表達笨拙,也許是只有記錄者才能看懂的密語。
而且記錄只到125年就停止了,后面沒有繼續寫,這麼算來似乎又和9年10個月對得上。
跟著才是是重點,白旸指尖滑到那一行:
電擊治療有效(安全性☆☆☆☆舒適度☆-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