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想像上回一樣,等關雪息主動叫自己出去,陳跡寫字的筆在草稿紙上亂畫,已經沒有章法了。
但關雪息沒叫他。
關雪息只看了他一眼,抬腿走了。
“……”
筆尖戳破草稿紙,陳跡怔了怔,沉默了。
其實關雪息是一個很懂溝通的人,但要看他想不想溝通。
陳跡整天陰晴不定,忽冷忽熱,動不動就毫無原因地甩冷臉,是個人都吃不消。
關雪息忍不住想小小地“報復”他一下,讓他也體會一把“莫名其妙”的滋味。
好幼稚。
回到一班的時候,關雪息心想,都怪陳跡把他傳染了。
但這個幼稚的“報復”竟然很有用,陳跡琢磨了一下午,關雪息在門外看他一眼卻不和他說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生氣了?
晚上放學,他來到一班門口,堵住關雪息。
“有事?”
關雪息瞟了陳跡一眼,裝腔作勢道:“我以為你又陰晴不定,不想理我了。”
“……”
這句話很難說沒有惡人先告狀的既視感,但論吵架,一百個陳跡也不是關雪息的對手。
陳跡只是表面看起來夠酷,冷冰冰,跩得要命。
實際上根本不知道怎麼反駁。
他走在關雪息身旁,沉默的面容越發沉默,好半天才說:“我沒有不想理你。”
“哦。”關雪息蹦出一個字,也很跩。
他們兩個風云人物一起走在校園里,還是在人最多的放學時間,很難不惹人注目。
但一回生二回熟,兩人都習慣了,別人愛看就看吧,又不會掉塊肉。
關雪息大步往外走,外衣的下擺幾乎掀起風來。
陳跡見他態度不善,有些緊張,但也沒法解釋自己中午在食堂為什麼冷臉。
陳跡定了定神,問:“你和白琳琳聊了什麼?”
關雪息不隱瞞:“老一套,讓她別喜歡我了。”
聽了這句,陳跡忍不住問:“你一點也不喜歡她?”
“嗯。”關雪息沒有猶豫。
陳跡又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關雪息終于轉過頭來,看他一眼,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陳跡默然。
關雪息自言自語般說:“以前我以為,我喜歡段綿那種類型,但其實我只是覺得她很可愛,就像小狗小貓也很可愛一樣,只是欣賞。拒絕她之后,她再也不來找我,我也沒覺得難過。”
關雪息反問:“你呢?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陳跡被問得一愣:“我從來沒想過。”
關雪息幫他想:“你這麼不愛搭理人,是不是喜歡活潑可愛熱情主動一點的?讓人家追在你身后跑?”
“……”
陳跡看了關雪息一眼,“好像不是。”
“什麼叫‘好像不是’?”關雪息好奇了起來。
陳跡安靜片刻,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說:“我喜歡那種……會發光的。”
“?”
關雪息眼前冒出一個問號。
陳跡說:“很多生物有趨光性,像很常見的,飛蛾撲火——”
他想說人和其他生物一樣,也有趨光的本能。
但話還沒說完,關雪息這個理科直男就不解風情地打斷他:“可飛蛾撲火不是因為它喜歡火啊。”
關雪息科普似的說:“飛蛾的眼睛是復眼,晚上飛行的時候,靠月光辨別方向。讓光線保持從某一個固定的角度投射進眼里,它才不會迷路。但當它眼前出現火光的時候,它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以為這團火是月亮。”
“……”
“所以它不停地圍著火光打轉,撲來撲去,其實是在調整光照投射的角度,尋找方向。
”
關雪息一點也不文藝地說:“人家是在走位呢,和我們打游戲一樣。”
陳跡:“……”
很好,這次的天,是被關雪息聊死的。
他受陳跡熏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進化成了一個更牛的聊天“高手”。
陳跡沉默好幾分鐘,關雪息終于意識到跑題了,他輕咳一聲,試圖把話題正回來:“你繼續說。”
陳跡和他并肩走,眼睛望著前方。
夕陽垂下校門,天邊一片橘紅。
陳跡看了眼關雪息,聲音很輕地說:“一樣的,我喜歡會發光的人,就像……飛蛾離不開月亮。他的光照著我,我才有方向。”
——否則我會,迷失在無盡的夜行里。
陳跡嗓音微沙,煽情過頭的話不會被理解,反而會被認為是奇怪發言,他說到一半便止住,匆匆撇開頭,仿佛不敢讓關雪息看清自己的表情。
走到校外的公交車站,陳跡幾乎有些窘迫地同關雪息道別:“我不陪你回家了,明天見。”
關雪息倒是沒多想,只點了點頭:“拜拜。”
……
之后的幾天,陳跡都別別扭扭。
那種別扭關雪息不知道怎麼形容,他覺得陳跡好像突然間想通了什麼事,也好像暫時還沒想通,所以要不停地想。
但陳跡發神經不是稀奇事,他不發神經才奇怪呢。
關雪息只當一切如常。
國慶長假開始的前一天,傅洋發來消息,說是籃球隊歡迎他和陳跡,把聚餐地點定在了一家火鍋店,問他們兩個一號晚上有沒有空。
關雪息問了下陳跡,得到答案后,發給傅洋:“可以。一共來幾個人?”
傅洋說:“六七個吧,看他們帶不帶女朋友。”
又問:“能喝酒嗎?小喝幾杯沒事吧?”
關雪息道:“你問我還是陳跡?我的酒量你知道,陳跡我也不清楚。”
傅洋回復了一個“OK”的表情:“等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