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末音沉了下去,睫毛也不堪重負似地垂下,嘴邊掛著清寥的淡淡笑意:“他當時究竟是被逼無奈,還是見錢眼開,我已經無從知曉了……不過既然是他自作自受,那我也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了。”
話雖如此,虞度秋的語氣并不輕松。
紀凜和穆浩在安慰人方面同樣地沒天賦,面面相覷了片刻,不約而同地朝柏朝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柏朝不負眾望地接下了這個重任——他伸出手,握住虞度秋的手,輕輕地捏了下:“你再為他傷感,對得起我嗎?”
虞度秋的注意力被這句話吸引了回來,莫名其妙:“和你有什麼關系?”
“如果他沒死,可能死的會是你,我就無法遇到你了,怎麼與我無關?”柏朝有理有據道,“我一點都不同情他、一點也不想聽你提起他的名字。”
虞度秋愣了愣,接著慢慢咂摸出了他的意圖——哄自己開心呢。
心情忽然明朗了許多,虞度秋勾起他下巴:“這麼霸道啊?提都不讓提?”
“你只能想著我。”柏朝越靠越近。
紀凜看得牙酸:“喂,我和穆哥還在呢,你倆收斂一點行不行?還要不要聽綁架案的細節了?”
虞度秋往柏朝臉上親了下才收起一身的浪,牽著人,挑眉問:“你說?我承受得住。”
柏朝干脆坐上了病床,小心地扶起虞度秋,讓他靠在自己胸膛上聽,兩條胳膊摟著他,避開了傷口,給他最大程度的安全感。
虞度秋舒舒服服地躺在男朋友懷里,感覺即便下一秒紀凜說出十級地震般的大新聞,自己也不會動搖半分了。
紀凜撿重點說了,多數是轉述虞江月的話。
一場陳年往事的真相經過善意的隱瞞,卻釀成了惡意的后果,但若是當時虞江月明明白白地將真相公之于眾,年幼的虞度秋在目睹殺戮后,是否能承受住被背叛的二次打擊?裴先勇是否會為了掩蓋罪行而做出更喪心病狂的舉動?彼時的虞家論財力、名望都屈居人后,虞江月選擇最大化地壓制事態,明哲保身,或許是當時所能做出的最明智選擇。
“我媽不是能屈能伸的性格,為了我忍讓到這個地步,算是很不容易了。”虞度秋感嘆,“外公他也是從那會兒開始隱退了,但他心里一定放不下,我有幾次回家,看到他書房堆了一些信件,沒有署名,應該是在和什麼人聯絡,我沒多問,不過能讓他念念不忘的……我猜,也只有岑小姐的案子了。”
柏朝擁著他,摸了摸他的胳膊,低聲說:“這些事,很快就能塵埃落定了。”
由于兩位傷員都需要多休息,紀凜沒待多久就推著穆浩離開了。
輪椅滾過光滑的地磚,幾乎悄無聲息,紀凜的心跳卻仍在砰砰直跳,握著把手的手掌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所幸穆浩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沒有發覺他的異常……
“小紀。”穆浩突然喊了聲。
紀凜立刻僵硬地站直了:“誒!”,腦子里飛速盤算著該怎麼回答剛才“漏網之魚”的問題。
然而穆浩沒有繼續糾結剛才這個問題,鎖著眉問:“你有沒有覺得……柏朝的表情不太對勁?”
他對人情世故十分大條,但對不合常理的現象極為敏銳,仿佛天生就該從事刑警這一行當,否則也不會一畢業就被分配到市局去任職。
紀凜在公安大的時候就深深領教過他對陰謀詭計的高超偵查力,此刻聽他這麼說,心里先信了七分,暫時拋開雜念,壓低身子問:“哪里不對勁?”
穆浩回憶著剛才病房里的場景:“度秋讓他去找外公的時候,柏朝的臉繃得很緊,回來的時候卻很放松。”
“或許……是因為緊張?第一次見對象的大家長,通常都會忐忑吧。”
“可他的情緒一直控制得很好,我感覺他是那種不露聲色的類型,不至于見個家長就緊張到表情管理失控吧?心理素質這麼差,怎麼在裴家當臥底的?”穆浩望著面前經過的形形色色人影,眼中光影交疊,忽明忽暗,“而且,剛才度秋提到岑婉的時候,他臉上露出的神色,和你提到楊永健的時候,度秋的神色,幾乎一模一樣,我看到過很多受害人的家屬或親近之人露出這樣的神色。如果我猜得沒錯,柏朝的身世……應該不簡單。”
“他這個人一直都不簡單。”紀凜補充,“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穆哥?他被柏志明收養的時候才八歲,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有扳倒大毒|梟的想法?又如何在半年后拿到了證據送裴先勇進監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點,但柏朝不說,虞度秋也不愿逼他,這個疑點到現在還沒得到解答。”
穆浩忍不住笑了:“度秋懷疑他還護著他,這是喜歡到什麼地步了啊……我相信度秋的眼光,柏朝應該沒有惡意,但這事肯定涉及到案子,最好還是查個明白吧。”
“行,我回頭問問老彭,他曾經負責過岑婉的案子,好像也知道點什麼,特別信任柏朝,但就是不跟我說……”紀凜垂頭喪氣道,“現在我被停職了,他可能更不樂意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