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的滿頭霧水,大副則全程清醒。
他十分鐘前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船員被持槍劫匪趕到了這兒,綁在主甲板外圈的護欄上,但奇怪的是,那兩名新來的船員不見了。
甲板上除了走來走去的那名小年輕之外,還有兩人也行動自由。大副記得,其中一位是虞度秋的客人,此刻不知是被太陽曬暈了還是被船晃暈了,正有氣無力地坐在背陰的沙發處休息,下屬在為他扇風擦汗。
樓梯處忽然傳來嗒嗒的腳步聲,緊接著,另外三人也登上了主甲板。
洪遠航一見為首的那人,立刻沖過去緊張地問:“我爺爺呢?你沒把他怎麼樣吧?我按你的指示把東西送來了,你不能言而無信啊!”
費錚指了指身后:“別急,這不就來了。”
柏朝回頭一看,洪良章顫巍巍地扶著樓梯的扶手上來了,額頭似乎磕破了皮,用手帕捂著,滲出一片猩紅。
印象中他從未如此佝僂過,背和脖子上似乎壓著千斤鐵,低頭從他們身側擦肩而過時,連眼睛都不敢抬。
“洪伯。”虞度秋冷不防地喊了聲。
洪良章猛地停滯,蒼白皺皮的嘴唇囁嚅片刻,聲若蚊蠅地回了句:“誒,少爺。”
虞度秋輕聲說:“倉庫里有醫療箱,你讓人拿來,先止個血。”
洪良章怔了半天,眼眶迅速紅了,仿佛虞度秋這句話不是在關心他,而是在狠狠剜他的心頭肉。他痛苦地偏過頭去,聲音哽咽:“少爺……我、我對不住你……”
“哐哐!”費錚用手上的槍敲了敲船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沒時間給你們道別。柏朝,把他綁那兒去。
”
柏朝依言照做,走到船頭,放下懷中人,將虞度秋與其他船員綁在了一塊兒。
虞度秋雙手背在身后,忽然感覺手里多了樣堅硬的東西,圓環狀。
他眼睛一瞇,薄唇小幅開合:“當心被發現。”
柏朝飛快地回:“顧好你自己。”
費錚環視一圈,清點甲板上的人數,突然發現不對,立刻回頭問:“那兩名保鏢呢?”
洪遠航剛取來了醫藥箱,正給他爺爺處理傷口,聞言回:“不知道,沒看見他們,可能跳船逃跑了。”
費錚似乎不相信:“他們棄主逃跑了?洪伯,你覺得有可能嗎?”
洪良章面如菜色,沙啞道:“他們從緬甸回來之后,經常跟我抱怨這份工作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把命搭進去。小周有閨女,阿保有喜歡的姑娘,不想命喪此地,也很正常。只不過是拿薪水辦事,沒義務送死。”
虞度秋與柏朝同時心中一跳。
這話不對勁。
周毅和婁保國什麼品行,洪良章再清楚不過,絕不可能干出臨陣脫逃這種事。而且自從回國,虞度秋特意叮囑過他們二人,緬甸之行與案件相關不許向任何人提起,事關重大,他們心中自有分寸,就算有怨氣,也不可能大嘴巴地說出去。
分明已經徹底決裂了,洪良章怎麼會幫他們打掩護?
“我沒看到海上有人影,應該還在船上。”費錚仍不放心,命令兩名下屬:“去搜一搜,除了他們,還少了兩個船員,看看是不是藏在下面幾層——書彥,你還好嗎?”
杜書彥看起來并不太好,臉色發暗,直冒虛汗:“我有點惡心……可能是剛才晃得太厲害,暈船了……”
費錚:“你堅持一刻鐘,我很快完事。”
虞度秋正在思考他口中的“事”是指殺了自己還是別的什麼,就見費錚拿著槍來到了他面前。
“虞總,又被綁架了,高興嗎?”
槍頭抬起了下巴,虞度秋被迫仰頭看他,嗤笑:“綁架兩次才成功,費秘書,你這業務能力不行啊。”
“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三次。”費錚聳了聳肩,“在美國那回,我原本也打算綁架你,可惜讓你逃了。”
正獨自犯暈的杜書彥聞言,怔了怔,問:“美國那次哪有綁架?”
語氣不像是裝傻,虞度秋略感意外。
原來國王對王后的所作所為,也并非完全知情。
“你安排的那廚子畏畏縮縮的,能成什麼大事?”費錚說的應該是董永良,“我原本能解決了他們,也就沒后來這些事兒了,誰知道這家伙泄漏了消息。”
虞度秋見他的目光投向了洪遠航,登時了然——杜書彥膽小怕事,起初或許顧忌著婚約,或是忌憚著他,不敢用太極端的手段,于是慫恿自己妹妹去找董永良下藥,自己全程隱身。
不曾想,洪遠航將費錚的計劃告訴了他爺爺,洪良章得知姜勝往槍里藏追蹤器、有殺手埋伏在停車場,立即派人驅車趕往現場。表面上是警告,實則是保護,所以才發生了當時三方對峙的場面,成功攪亂了費崢的計劃,幫助他們逃脫。
“你怎麼總是背著我亂來?”杜書彥不高興道,“我讓你殺了穆浩,你不殺,我讓你別動虞家人,你偏要去招惹。”
虞度秋眉頭一皺。
饒過穆浩的人居然不是杜書彥或洪良章,而是費錚?這與他們的推斷不符。
為什麼?穆浩察覺了他們的秘密,費錚沒有任何理由放他一條生路啊。
“我有我的安排,你不用管。”費錚語氣強硬,不容抗拒,一時分不清誰才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