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書彥遲疑了下,慢慢站直了,說:“這怎麼好意思,別因為我掃了興,我還是陪你去吧,就坐著看看。”
如此堅持,必然有詐。
八成是由費錚動手。這樣一來,不在場的杜書彥就能再度逃過一劫,在警察面前依舊可以狡辯稱,自己對下屬的陰謀毫不知情。
那他們的計劃就失敗了。
虞度秋豈能讓他逃脫:“我隨你,你別勉強自己就行。”
游艇關閉了引擎,緩緩停下,漂浮在平穩的波浪上,船尾的日光甲板放下后是一片親水平臺,可以坐在沙發上沐浴日光,也能坐在太陽傘下悠閑垂釣。如果想游泳或潛水,也可以踩著旁側的扶手下海。
兩名“船員”搬來了漁具后就撤離了,將空間留給了他們四人。虞度秋屏退了婁保國和周毅,只留下柏朝。
從杜書彥的角度看,應該是一對三,他們越有把握,就越容易動手。
“費秘書,上回你來我家,沒能好好招待你,還讓你看見我出丑,真不好意思。”虞度秋選了根磯釣竿,隨手甩了甩,架勢挺足。
費錚沒他講究,隨便選了根海竿,也坐到太陽傘底下:“虞總客氣了,聽說您那天是中毒了?查出來誰干的了嗎?”
虞度冷笑:“查到了,但那家伙今早逃了,警察正在追蹤。真沒想到,又是我身邊的人。”
杜書彥的臉色略微蒼白,問:“是誰?”
“一個你也認識的人。”虞度秋道,“我家管家的孫子。”
“你高估我了,度秋,我記性沒你那麼好,都忘了洪伯還有個孫子。”杜書彥裝糊涂。
虞度秋無所謂道:“沒事,你不記得,你秘書肯定記得。他們的銀行賬戶往來很頻繁,是不是,費秘書?”
一語出,甲板上的空氣陡然沉寂。
風聲、浪聲、和遠處不知哪艘船的引擎聲隱隱傳來,交織成一片暗藏涌動的平靜。
杜書彥的臉色愈發蒼白,緊抿著唇,仿佛在抑制自己出聲——他這時候漏出任何一個字,都有可能被抓住把柄。
顯然,他想撇清關系,將所有這一切,統統諉罪于費錚。
問題是,這位殘忍成性的王后,真的愿意為了護住他的國王,而犧牲自己嗎?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費錚慢條斯理地掛上了魚餌,鋒利的魚線纏繞在他指上,壓出淺淺的印記。
他沒有說這些是杜書彥指使的,也沒有否認與洪遠航的交易,匪夷所思地平淡道:“是認識,做過幾筆生意。”
柏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個手勢——兩名警察與婁保國周毅并未遠離,躲藏在艙內的酒吧區域,一旦形勢不對,立刻就能沖出來。即便杜書彥的手下再驍勇善戰,赤手空拳也敵不過刑警的真槍實彈。
他們占領絕對優勢。
虞度秋凝視著費錚波瀾不驚的側臉,握著魚竿的手緊了緊。
局勢的發展如他們所料,甚至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快上許多,才登船短短幾小時,就即將來到攤牌的關鍵時刻,可為什麼……他卻覺得那麼不對勁?
箭已在弦,他不得不問下去:“費秘書也做生意?什麼方面的生意?”
費錚緩緩轉頭,雙眸冰冷漆黑,盯得人毛骨悚然:“虞總既然已經查到這份上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謙恭溫順的表象裂開了一道魚線般細細的縫,陰毒的氣息絲絲縷縷地滲出來,侵入了空氣。
一陣海風拂過皮膚,身體在暖陽下沒由來地發寒發虛。
虞度秋看見他手中的魚線緊繃,幾乎嵌入肉里,隨時能割出一道血痕,滲出滴滴血珠。
他忽然間明白了這股不對勁來自哪里——
嗜血暴虐的王后,殺人從來都是決絕狠辣,若要殺他,早就可以提議來船尾釣魚,然后動手。何至于等他誘出殺意?何至于與他虛與委蛇半天?
除非……先前沒有把握,而現在有了。
究竟是什麼東西給了費錚動手的自信?
短短數秒內,虞度秋在腦海中飛速回憶了遍上船至今的種種,然而一無所獲。
杜書彥與費錚上船之后,始終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沒單獨去過任何地方,沒碰過行李箱,沒獲得任何武器,就連去過一趟廚房的洪良章也沒給他們送來任何足以殺人的刀具。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他們更不可能獲得任何外援……
……等等!
虞度秋倏然睜大眼。
并非不可能!
“虞總的頭腦,好像沒有傳聞中那麼天才。”陰冷的嘲諷如毒蛇吐信,鉆入他耳內,“總被人神化,自己也以為自己料事如神了,是不是?”
虞度秋猛地起身疾步后退,暴厲的嘶吼劃破平靜的長空:“讓船長開船!快!”
周毅等人聽見了,雖然莫名其妙,但不敢怠慢,立刻用對講機向駕駛艙傳達了指令。
“來不及了。”費錚抬手,指向遠處的海平線——
虞度秋隨他望去,臉色遽然大變,淺眸中的瞳孔與心臟一起驟然緊縮!
細如針的瞳孔中,映出海平線盡頭的一艘快艇——如魚雷般破浪而來,激起的白色水花高達數米,海面隨之翻涌震顫,轉瞬間已至千米之內,徑直沖向他們所在的游艇,竟毫無減速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