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強烈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逐漸成型,叫囂聲淹沒了他的膽怯和躊躇。杜書彥感覺自己從未如此亢奮過,甚至比許多年前,看見他的堂叔被撞成一灘血肉模糊的爛泥更興奮。
杜偉明只是一個凡人,殺他不過是為了報仇,但將一個睥睨人間的神從天上拖下來,踩著他高傲的頭顱,看他痛苦求饒、茍延殘喘,成就感可強烈太多了!
他一輩子唯唯諾諾、看人臉色,小時候要在父親面前當個好兒子,父親死后要在董事們面前當個龜孫子,連犯罪都是為了討好貪婪無厭的投資方。
裴鳴好歹風光過許多年,如今混得也不算差,可他呢?他從未被人瞧得起過。
除了費錚。
費錚當年答應了他三個愿望,已經實現了兩個,作為回報,費錚想殺虞度秋,他當然該幫忙,有什麼不妥呢?
弒神這樣的人生高光時刻,誰不想體驗一次啊。
杜書彥不自覺地露出微笑,重新套上了無懈可擊的人皮面具,已經完全說服了自己。
罪惡如同一筆濃墨,經歷了歲月的洗刷,非但沒消除印記,反而緩緩向四周滲透,最終在不知不覺間,染黑了干凈的白紙。
人一興奮就容易口干舌燥,杜書彥端起桌上的果汁,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擦嘴的時候借著紙巾的掩護,悄聲對身旁的男人說:“我好像能理解你為什麼想弄死虞度秋了,他確實該死。”
費錚濃眉微挑:“那我發消息了?”
杜書彥手心隱隱冒汗:“能行嗎?”
“行不行,我們都已經沒有退路了。”費錚輕拍他的肩,“活著回到陸地上,這一切就與你無關了。
”
杜書彥咽了口唾沫:“……好,我全指望你了。”
費錚的目光對上他緊張期盼的眼神,嘴角淺勾,聲音低柔似呢喃:“知道了。坐穩,扶好,很快……就要起風浪了。”
審訊室內的許明抱頭痛哭,嘴里不停懺悔著“我當時應該阻止他們的”。
盧晴好心拿了包紙巾給他送進去,但對這人一點兒也同情不起來,回到監控室就吐槽:“他委屈啥啊,又不是他被害死了。”
徐升:“演給我們看的,要真像他說的那樣,路過茶水間恰好聽到杜書彥和費錚在密謀給杜偉明下藥,那他們也太不謹慎了。而且許明一直是總經理助理,上任經理就是杜偉明,你猜他有沒有參與犯罪?”
聞訊而來的彭德宇捏著眉心,狠狠嘆氣:“這都過去近十年了,誰還能查到他受人指使的證據?杜偉明居然是他侄子害死的……這些有錢人家能不能少整點狗血八點檔?”
這樁舊案的脈絡到這兒已經完全明了:杜氏兄弟脫離體制后,共同創辦了木土傳媒,憑借敏銳的新聞敏感度,事業蒸蒸日上,野心日益膨脹的弟弟不甘于屈居人下,妄圖吞并公司,于是引誘表兄吸|毒。
杜遠震本就心術不正、窮奢極欲,上癮之后一發不可收拾,身體果不其然地迅速垮了。估計期間杜偉明還給他加大了劑量,加速他病情的惡化,最終導致杜遠震三個月后壯年早逝。
杜書彥原本懷疑的對象是裴鳴,一通調查后,他卻發現了堂叔的心懷不軌,同時,不知在什麼樣的機緣巧合下,他結識了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費錚。
費錚有能力為他搞來海外新型毒品,于是杜書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偽造了杜偉明的車禍。
這一大盆狗血中幾乎全員惡人,杜書彥為父報仇的故事興許還能博得法官同情,從輕量刑,但毋庸置疑的是,費錚絕對不冤枉。
“那會兒不比現在花樣百出,像開心水、LSD那種新型毒品,放眼全國都少見,杜家居然連續出了兩個受害者。”彭德宇摸摸自己的胡茬,“當時我們就懷疑這批毒品來自同一個源頭。”
盧晴震驚:“您是說,費錚先販|毒給杜偉明,又販|毒給杜書彥?!不會吧……”
“真相只有問了他們本人才能確定,我更奇怪的是,這犯罪手法怎麼這麼熟悉呢……”彭德宇心中隱隱覺得古怪,聯想到了一起更久遠的案子,“當年岑婉一家出車禍,大家都以為她是試用了腦機設備后精神錯亂才釀成了悲劇,而杜偉明是服用了致幻劑導致精神錯亂出車禍……都是精神錯亂,都是車禍……”
盧晴撓撓頭:“可是這兩起案子中間相隔了十多年呢,應該只是湊巧吧?岑小姐的案子快要重新開庭了,兇手是裴先勇和柏志明這點毋庸置疑。那會兒費錚才15歲,還在西北上學呢,和這些紛爭扯不上任何關系呀。”
確實如此,那時候的費錚估計連東部沿海地區都沒來過,不認識虞、杜、裴三家中的任何一人,怎麼可能會想到效仿十幾年前的作案手法。
可彭德宇從警幾十年的直覺告訴他,這事兒或許沒那麼湊巧。
比如岑婉一案中的關鍵人物柏志明,怎麼跟費錚認識的?費錚要找同伴接“貨”,為什麼不找別人,偏要去裴鳴那兒挖墻腳?以及,他為什麼要威脅吳敏給無冤無仇的裴鳴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