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手上一晃,像變魔術似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戒指——也是紅寶石,不過雜質偏多,不夠純凈,頂多值十來萬。
“偶爾可以充當偽裝,沒人會察覺。”費錚隨手一拋,戒指哐當落入鐵盒,迅速與其他尺寸大小差不多的糖果混在了一起。
除非仔細辨別戒托,否則無人能發現,這裝滿甜蜜的鐵盒內,暗藏著足以殺人的兇器。
怡情酒吧的安檢,珠寶展的掃描,歸根結底都是由人操作的檢查。而在普通人的認知中,很難將糖果這種代表純真童年的零食與犯罪聯系到一塊兒。
不得不說,這武器比虞度秋的刀片項鏈更隱蔽、更高明。
但柏朝仍有一事不明:“姜勝手里有槍,你為什麼不用槍?冷兵器和暗殺在這個年代已經落伍了。”
“我不喜歡槍,太吵了。”費錚聳肩,“但若是萬不得已,我也會用。”
毫無參考意義的回答,直接終結了這個話題,柏朝只好回到對話的起點:“所以這糖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你吃到現在?”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盒普普通通的糖。”費錚道,“不過以前在我老家,那個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這可是很稀罕的東西。”
他面帶微笑地訴說起了往事,戒指中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味,逐漸覆蓋了糖果的香甜。
“我起初會分給同學吃,大家都很喜歡。不過再稀罕的東西,見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何況升上高中后,還有幾個孩子會嘴饞一顆糖呢?我的糖漸漸也就不那麼受歡迎了,只有我一個人還愛吃。”
“后來我父親去世,我母親改嫁,小地方流言蜚語傳得飛快,沒爹沒娘的孩子最容易被欺負,甚至連昔日要好的同學也排擠我,害我被退學……世道不公啊,我給他們吃甜,他們卻讓我吃苦。
”
三十過半的男人含著一顆水果硬糖慢慢品味,細想之下這畫面其實很滑稽,甚至有點丟臉,但費錚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始終是溫煦而平緩的,配合著他訴說的苦難故事,聆聽者多多少少都會產生一絲同情。
要不是柏朝知道實情,或許也被他騙了。
根據警方的調查,費錚當年被學校退學的原因,是打架斗毆致使同學失明。
警察聯系到了退休多年的班主任,老人家回憶起來時,聲音中仍透出一絲恐懼:“那孩子用糖……就那種硬糖,打磨成尖的,綁在手指上,打架的時候趁亂戳瞎了同學的眼睛……藏得太隱蔽了,誰都沒發現……最嚇人的是,他事后吃掉了那顆糖,死不承認,非說是同學自己磕到的,警察找不到證據,只能大事化小……”
費錚又從鐵盒里拿了一顆糖,似乎是草莓味的,紅得晶瑩剔透,在陽光下乍一看,仿佛鮮艷的紅寶石。
“要吃嗎?”
柏朝搖頭。
難怪會用珠寶戒指作兇器,原來從小便埋下了罪惡的種子。
“我年紀大了,其實也不怎麼愛吃糖了,但如果嘴里沒點味道,我就會忍不住吃一些更上癮的東西,比如……你昨天給虞度秋喂的那瓶水。”費錚揚眉,終于聊到了正題上,“對了,后來他們查出來是什麼了嗎?”
柏朝點頭:“嗯,他洗了胃,現在暫時沒事了,但醫生說還要觀察幾天,畢竟是毒|品。”
“沒查到你頭上?”
“我提前分了一小瓶出來,事后加進了他吃過的甜點,再清理掉酒水和碎片,現在他們的懷疑方向是后廚。當然,監控片段也處理好了。
”
費錚投來贊許的目光:“這事不難辦,難的是辦成后還能全身而退,你很不錯,比姜勝強多了。”
柏朝無視了這番恭維。
費錚表面上是在夸,但進屋這麼久,依然沒提及重點,仍在防備他。于是他主動開口:“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能信任我了嗎?不能的話,我還有一樣殺手锏,足夠讓虞度秋身敗名裂。”
費錚似乎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活不是白干的,費秘書。”柏朝冷聲道,“我需要知道你的下一步計劃,現在看來你自身難保,如何送我離開?你又如何躲避警方的追捕?”
費錚咧嘴一笑,牙齒咀嚼著嘴里的硬糖,發出碾磨玻璃渣似的古怪聲響:“我聽說,虞總有艘遠洋游艇?”
市中心醫院。
住院部的長廊上,紀凜提著一個保溫瓶,步伐輕巧地來到熟悉的病房前,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探進一個腦袋,發現只有病床上一個人,對方已經瞧見了他,于是尷尬地喊了聲:“穆哥,你醒著?”
“嗯,進來坐吧。”穆浩比剛救回來的時候精神多了,盡管兩頰依然消瘦得凹陷進去,但難掩眉宇間逐漸恢復的英氣與風采。
紀凜忐忑地關上門,盡量維持著鎮定走過去。
自從緬甸回來后,他幾乎天天都來醫院照看,那會兒穆浩無法自理,他還能找借口說是為了減輕伯父伯母的負擔。但現在穆浩能開口說話了,也能勉強下地了,再賴著不走就顯得他十分可疑了,所以這幾天他都沒來,卻沒想到,穆浩居然主動找他。
這是穆浩嗓子恢復后,他們第一次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