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哥午睡該醒了,我去看看——”
剛一轉身,就見人模人樣的裴鳴迎面走了過來,朝他們客氣地笑了笑:“下午好,剛聽到你們聊天了,穆哥是哪位?是紀警官房間里的‘志愿者’嗎?”
婁保國急中生智,搶答:“誒對對,他是緬甸人,姓姆名歌。”
裴鳴揚眉:“是嗎?可是緬甸人有名無姓啊,你不知道嗎?”
“……”這特麼的誰知道啊。
婁保國弄巧成拙,尷尬地閉嘴了,想不出怎麼自圓其說。
紀凜也只能硬著頭皮圓謊:“他說他叫這個名字,是我們想當然了,以為前一個字是他的姓。”
好在裴鳴似乎不甚在意,接受了這個說辭:“這樣啊,那他現在狀態如何?實驗已經進行五天了,應該有成效了吧?我這兩天好像沒聽見他像之前那樣叫喚了。”
紀凜在心里又罵了遍這破酒店糟糕的隔音效果,和某位耍得所有人團團轉的詐騙犯,然后也學著虞度秋睜眼說瞎話:“嗯,效果特別好,志愿者這幾天身體狀況很穩定,逐漸擺脫對毒品的依賴了。”
裴鳴將信將疑:“度秋的設備這麼厲害?我能去看看嗎?”
“醫生說志愿者需要多休息,最好不要接觸陌生人,等他完全康復了你再看望吧。”
裴鳴精明的眸光一閃。
紀凜有那麼一瞬間,感覺他似乎對一切了如指掌,隨時準備暗算他們。但馬上又想起穆浩說他是受害者,一時吃不準他究竟站在哪一邊。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裴鳴最后望了眼坐在庭院里的背影,“也不打擾度秋了,他這幾天好像心情不佳,整日整夜地坐在那兒發呆,過去看他,又好像和平時一樣笑瞇瞇的,搞不懂。
”
紀凜打哈哈:“下雨天影響心情,我這兩天也挺憂郁的。”
裴鳴上下打量他:“是嗎?我倒覺得紀隊最近面色紅潤,滿臉幸福啊。”
“…………”
終于打發走了狡猾的裴鳴之后,紀凜連忙跑到房間浴室內去照了下鏡子……好像還真是。
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噼里啪啦地落在庭院中央的大傘上,傘下的人一身筆挺矜貴的西裝,與第一天到這兒時一樣,胸口的花眼里插了朵已經完全枯萎的花,隱隱有腐爛的征兆。
他的目光不再投向北方的群山,而是遙遙望著遠方煙雨朦朧中的佛塔,長久地出神著。
婁保國和打完電話的周毅輕聲閑聊,唯恐驚擾了他。但兩人心里都默默覺得,此時此刻的虞度秋,像極了他們找到的第一位志愿者,那位病入膏肓、只能絕望地向神祈禱的瀕死之人。
可虞度秋分明是不信神的,他一向認為自己無所不能。
除非,他已不再相信自己。
誰也不知道這場等待要持續到何時……直至警察出現在酒店門口。
隨行翻譯轉述了嘰里呱啦的緬甸語,大致意思是:他們已經帶著警犬搜山五六天了,覆蓋了爆炸地點方圓五公里的范圍,沒有發現失蹤者的蹤跡。再搜下去也是徒勞,接下來會繼續重點搜尋柏志明,警方懷疑他逃到了市區或者附近的村落。
婁保國聽完就急眼了,差點沖上去揪起警察衣領:“什麼叫徒勞?五公里找不到就十公里、二十公里啊!搜個底朝天,總能找到的吧!”
周毅攔住他:“別鬧,阿保,這兒礦區面積四百多平方公里,搜不完的。
而且小柏受了傷……不可能跑那麼遠。”
婁保國紅著眼睛:“但也不能就這麼放棄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吧……”
翻譯將他們的訴求翻給了警察聽,警察搖頭,又說了幾句。
翻譯怯怯地轉告:“他們說……尸體可能被扔進某個很深的礦洞了,填上土之后警犬也聞不到。也有可能被綁了重物沉入河底了,那就更找不到了……甚至、甚至……”
“甚至有可能剁碎了,扔給野獸吃了。或者用強酸強堿溶解了肉塊,骨頭埋了。”虞度秋平靜地說出聳人聽聞的話,對翻譯道,“告訴他們,辛苦了,接下來我們自己搜。”
然而翻譯卻傳回來一道逐客令:“警方說……我們不能再私自出入礦區了,也不能在此地繼續逗留了,限我們兩天內離境,否則會起訴……甚至逮捕我們。”
婁保國登時怒了:“開什麼玩笑!憑啥趕我們走?我們是名正言順來的!”
警察沒有理會他的控訴,下達了指示便走了,依舊留了兩個人監視他們。
婁保國義憤填膺,火氣久久不消,焦急道:“我們不能走,大哥還沒回來呢,少爺,要不我們去找市長?他不是很看好咱們的項目嗎,說不定會網開一面!”
周毅不抱期望道:“這麼大的事,市長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來之前肯定問過市長意見了,外國警察私自入境執法,他能放我們走已經是網開一面,別自取其辱了。”
“難道……我們就把大哥一個人留在這兒?”婁保國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求救似地望向虞度秋,“少爺……該怎麼辦?你不會不管大哥的,對吧?”
虞度秋撐著長柄黑傘,孤身長立于雨中,背對著他們,望著那片已被放棄的山頭,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