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少杰也是他養子,還更聽話些,不也落得個替死鬼的下場?”虞度秋坐在庭院的花園椅上,喝茶賞景,仿佛背后長了耳朵,頭也不回地說,“自己最器重的養子背叛了他,協助警察去抓他,柏志明會手軟嗎?”
婁保國聞言,心尖兒顫了顫,問周毅:“老周,你見多識廣,一般像柏志明那種毒|販,抓到了叛徒,會怎麼辦?”
周毅抿住唇,神色凝重:“你最好別聽。”
“沒事,你說,我承受的住。”
“你能想到的最殘忍的手段,或許是他們最仁慈的手段。”虞度秋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視線長久地凝視著北方的連綿群山,“你見過柏志明怎麼處置敵人的,不是嗎?”
婁保國一個激靈,想起來了——從朱振民的溺亡,到他們剛經歷的爆炸……都是讓人面目全非的死法。
“那、那大哥他……”婁保國不敢想象下去。
周毅不忍再聊這個話題:“先別想那麼多了,等警察消息吧。少爺,我去問問,送鎮定劑的人怎麼還不來,這都七點了。”
“嗯。”
虞度秋淺飲了一口普洱茶,撫摸著略燙的陶瓷杯,似曾相識的溫度似乎令他回憶起了某個人的體溫,目光迷失在了裊裊升起的白霧中,寂靜得宛如一尊雕像。
婁保國見他出神,不敢打擾,只好用蒲扇拼命扇風趕蚊子,心想周毅說得大概沒錯,生命體征越活躍的人,越容易遭到攻擊。
連蚊子都能辨別出來,虞度秋現在的心是冷的,血是僵的。
正想著,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招呼:“度秋。”
婁保國回頭,瞧見是裴鳴,立刻站直了,不露聲色地緊盯著他。
裴鳴徑直從他面前走過,來到庭院內,很有禮數地詢問:“我能坐嗎?”
虞度秋給他抽了把椅子,微笑:“當然。”
裴鳴沒有帶下屬,像是晚飯后出來閑逛的,坐下后瞥了眼酒店大廳內監視著他們的警察,低聲問:“一天了,這些警察怎麼還沒走?我們還怎麼出去找志愿者?”
虞度秋慢條斯理地給他倒了杯茶:“警察不放心,還在調查我們,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
“我怕耽誤你實驗,你不著急就行。話說,柏朝還沒給你找到戒指啊?”
“他被我派去做別的事了,裴哥怎麼這麼關心我的下屬?”
“畢竟他曾經也是我的下屬,雖然時間不長。”裴鳴摸出一支雪茄,“介意嗎?”
得到許可后,他便擦亮了一根火柴。橙黃的火光在微風中跳躍,在兩人眼中亮起一簇火苗。
虞度秋注視著那簇火苗,冷不防道:“裴哥,你當初,為什麼要帶柏朝來我的十八歲派對呢?”
裴鳴剛點燃雪茄,可能是抽急了,猛地嗆了一口,連聲咳嗽,順手摁滅了火柴:“咳咳……不記得了……怎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沒帶他來,或許現在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
“這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裴鳴平復了咳嗽,沉笑道,“我認識的度秋,一直走在所有人前頭,只會往前看,從不會像我這種普通人一樣,去反思過去發生的事。”
虞度秋莞爾:“裴哥過謙了,你怎麼會是普通人,門口那些踩水坑玩的小孩兒、剛給我端茶的服務生,他們才是普通人。我們不能一邊擁有著他們十輩子無法企及的財富,一邊壓榨他們祖祖輩輩的勞動力,還一邊大言不慚地說他們跟我們是平等的吧。
”
裴鳴合上眼,呼出一口淡淡的煙云:“這話才像你。說真的,我時常分不清你到底站在哪邊。”
“此話怎講?”
“說你善吧,你和我們這些資本家好像沒區別。說你惡吧,你追求的好像又不是我們趨之若鶩的東西。度秋,你已經什麼都不缺了,還想要什麼?研究腦機接口那種東西,該不會真是想統治地球吧?”
虞度秋朗聲大笑:“哈哈……統治地球有什麼意思,巨頭們都已經把目光投向太空了。”
裴鳴看著他笑,白霧后的雙眸晦暗不明:“我認真問你,度秋,你究竟要一往無前到哪一步,才會停下?”
虞度秋靠回椅背,仰頭望向無垠的夜空:“‘我從地獄來,要到天堂去,正路過人間。’你在贖罪,我又何嘗不是。”
裴鳴瞇眼:“我記得你以前不信天堂地獄的說法。”
“是不信,但有人把我當神,那我就滿足他一下,假裝信一信。”虞度秋笑了笑,瞟向他的茶杯,“你說的對,我確實不適合往回看。茶要涼了,快喝吧,聽說雪茄和普洱是絕配。”
裴鳴慢慢收回視線,吹散了眼前的迷霧,一派文雅:“是嗎?那我得試試。”
他剛拿起茶杯,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手便停在了半空,側目望去。
“虞度秋!你——”奔跑而來的紀凜對上裴鳴探究的視線,生生剎住了話音,“……你來我房間一趟,‘志愿者’有點情況。”
裴鳴事不關己地飲了口茶,淡淡道:“是毒|癮發作了嗎?正好,試試你的設備,我跟你一塊兒去。”
紀凜臉色微變,立刻朝虞度秋使眼色。
“不用,太多人圍觀容易造成患者情緒緊張,不利于展開實驗。
我去就行,裴哥你繼續坐會兒。保國,你好好站崗。”虞度秋找了條天衣無縫的借口,順便讓婁保國監視裴鳴,接著隨紀凜一同進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