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煩人的是晚上不開燈就睡不著……但這些加起來,都沒有他的死帶來的影響大。”
“你應該聽洪伯和孫醫生他們說過吧,我休學住院了一年。關于那一年的記憶很模糊,沒幾天是清醒的,經常出現幻覺,一會兒是血淋淋的槍口,一會兒是臆想出來的玩伴,經常說些瘋言瘋語,誰瞧著我都覺得有病。唔,雖然現在也差不多。”
柏朝的唇依舊沒有離開,輕喃似囈語:“未必都是臆想,‘人生一場大夢’,不是嗎?既然整個人生都是夢,那夢境中發生的事,或許就是你人生中真實存在過的事。”
虞度秋咯咯地笑:“詭辯。不過我就愛聽這種話。先說好,你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但別像他那樣犯傻,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
柏朝蹭了蹭他的鼻尖:“知道。”
年幼的小少爺成長為了富可敵國的大少爺,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和強大的掌控力,對自己的下屬無比慷慨,未必是為了收買人心,或許只是為了彌補曾經的遺憾。
“也別像董師傅那樣貪得無厭。”虞度秋警告似地用手點了點他的鼻子,“我從不覺得金錢是萬惡之源,人心才是。沒有人,金錢不過是一堆廢紙、廢料、還有一堆數據。就像寶石一樣,如果不是人賦予它們價值,它們只是自然界中平平無奇的石頭而已。”
“我也一樣。”柏朝輕聲說,“如果沒有你的在乎,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虞度秋安靜了會兒,手托住他的后腦勺:“又賣慘,行吧,摸摸你,可憐的小家伙。”
微涼的薄唇貼上去,卻觸到了一片不似尋常的冰冷,虞度秋皺眉,邊嘟噥著你怎麼這麼冷,邊用自己的體溫捂熱了他,淺嘗輒止,不敢發出太大動靜,怕紀凜聽見了又要罵他們有傷風化。
但在黑暗中接吻的感覺,令他暫時忘卻了當下的處境,分開時格外地戀戀不舍。
手指突然被什麼東西碰了下,虞度秋一愣,摸到了一根細細的枝條,再往上摸,居然是一朵花。
柔軟的花瓣似乎還沾著水珠,觸感濕漉漉的。
“哪里來的?”
“下礦井前,在井邊看到的。”柏朝說,“插在礦泉水瓶里,旁邊放著佛像,好像是用來祈禱平安的,送給你。”
虞度秋失笑:“你比我還無神論啊,獻給神的東西都敢拿走……”
他漸漸止了聲,似乎明白了什麼。
柏朝又碰了碰他的嘴唇:“遇見你之前,我的確是無神論者。”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了。虞度秋捻著花莖,一時陷入沉默,半晌才問:“你不是說,不會送我花了嗎?”
柏朝:“那是氣話,我每天都想送,萬一你哪天煩不勝煩,就收下了呢?”
虞度秋斟酌片刻,還是把花推還給了他,如同前三次一樣:“現在不適合談這些,出去再說。”
柏朝這回也沒堅持,就把那花隨手放到了冰涼的地上,手指似乎也沾了些寒氣,重新握住他手的時候,把虞度秋凍得一顫:“你很冷嗎?”
“還好,穿得少了,沒事……今天是幾號?”
“25吧。”虞度秋笑了笑,“從去年10月25到今天,正好10個月,不管怎麼說,這趟能救下穆浩,付出多大代價都是值得的。”
柏朝簡短地“嗯”了聲,似乎沒聽他說的話,自顧自地喃喃:“再過幾天,就入秋了。”
“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就想和你度過這個秋天。”
虞度秋受不了地捂住他嘴:“你夠了啊,今天的肉麻廢話怎麼這麼多,跟斐華學的?”
角落里的紀凜也忍無可忍了:“你總算良心發現了,當我猜不到你倆在打情罵俏啊?消停會兒吧你,一會兒雨停了還得逃命呢。
”
“遵命。”虞度秋悠哉悠哉地往柏朝懷里一躺,“雨停了叫我。”
“好。”
雨聲不見弱,依舊清晰可聞,擾人安眠,但或許是這個人型沙發太舒服,他合眼瞇了會兒,還真睡著了。
只是他一向睡得淺,何況身處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中,不可能泰然入夢,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驚醒了,下意識地迅速攥緊了拳頭,隨時準備按下手上戒指的機關。
柏朝輕手輕腳地將他從腿上挪下來,說:“雨停了,我先出去看下情況。”
虞度秋仔細一聽,外頭確實沒雨聲了,再掏出省電模式的手機一看,也就小憩了二十來分鐘。
紀凜沒睡,聽見了柏朝的話,說:“行,你當心點兒,別暴露我們的位置。”
柏朝應了聲,剛要走,胳膊被虞度秋拽住。
“把這個戴上,以防萬一。”虞度秋摸到了他的手指,將自己手上的戒指褪下,戴到他手上,“記得還給我,五百多萬呢。”
柏朝沒吭聲,抽走了手。
虞度秋怔了怔,往前伸手摸索,只摸到一片黑暗:“柏朝?”
無人回應。
他心里正奇怪,忽然頭頂一亮,驅散了井底的黑暗。
柏朝借著繩梯爬到了礦井口上,掀開了防水布。外邊天色已暗,加上陰云未散,看著灰蒙蒙的,但還是比礦井底下亮堂多了。
虞度秋借著頂上灑下的微弱光線,終于看見了自己的手指。
也看見了手指上干涸的血跡。
他懷著疑惑翻來覆去地看手,以為是自己哪里受傷了,可并沒有感覺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