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不是獨立包裝的,保存在一個鐵盒子里。小女孩平時賣廢品的錢大多數用來補貼家用了,偶爾剩下點零頭,便拿去買糖果,這一盒她攢了將近一年,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過期。
虞度秋看著那只捏著糖果遞到自己面前的小手,一時沒吭聲。
小女孩的手掌挺白,但指甲縫是黑的,積年累月的污垢藏在里邊,已經洗不干凈了。
周毅等人知道他潔癖有多嚴重,尤其是入口的東西,正想著找條借口婉拒女孩,卻見虞度秋撐著膝蓋,慢慢蹲下,直至和女孩一樣高。
然后張開了嘴,就著女孩的手,吃下了那顆不知什麼味道、也不知附著什麼細菌的糖果。
“好甜。”
他綻開一個微笑。
“以前有個人,也給我吃過這麼甜的糖……謝謝你,讓我重溫那段回憶。”
臨走時,女孩父母避開了孩子,偷偷問他們,他們那個據說很神奇的設備,到底能不能治毒|癮。
隨行醫生回他們說,女孩癥狀較輕,不需要、也不適合參與實驗,只要以后別再服用毒品,身體會慢慢代謝掉毒素,熬過這幾天,就不會有大礙。
女孩父母暫且放心了,熱情地目送他們離開,直至看不見身影才回屋,問自家孩子:“剛才那個大哥哥跟你說了什麼?”
女孩含著糖,嘴里甜津津的,臉上卻露出了難過和緊張的神色:“大哥哥說,他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有一次也亂吃東西,結果被關在了小黑屋里,還害死了他的一個家人。”
女孩父母以為這是虞度秋編出來嚇唬小孩的故事,順勢問孩子:“那你以后還敢不敢亂吃東西啊?”
女孩連忙搖頭:“不敢了!大哥哥說,以后想吃什麼就找他,不要去地上撿,他家就住在山的那邊,很快就能送過來。哦對!他還給了我這個——”
父母接過一看,是一張帶著淡淡香味的名片,可惜他們看不懂英文,也不知名片上男人的真實身份,否則就會知道,光是這上面寫著的私人號碼,就能賣出數十萬的高價。
虞度秋走在前往下一家志愿者候選人的路上,眉毛糾結地擰在一塊兒。
嘴里的糖貼在舌頭上,甜得發膩,每一次吞咽都昧著生理本能,痛苦至極。
“不想吃就吐出來吧。”柏朝離他最近,低聲說,“她已經看不見你了。”
虞度秋想了想,搖頭:“算了,難得良心發現,就當回好人吧。”
柏朝沉笑了聲,趁著裴鳴走在前頭,沒有注意他們,伸手捏住虞度秋的下巴,側身親上去,舌頭探入,靈巧地卷走了那顆糖。
“是我搶走的,不關你的事。我是壞人,你還是好人。”
虞度秋微微一愣,說:“我以為你還在生氣。”
柏朝也被那顆糖齁了下嗓子,眉頭淺皺:“我沒生氣。”
嘴硬,明明這兩天晚上都不來找他了。臉色也有些憔悴,像是沒睡好。
“所以你認可我那晚說的話了?”虞度秋問。
“我為什麼要認可?”柏朝揚眉反問,“你說過自己鬼話連篇,讓我別信你的話,那我就乖乖聽話,無論你說什麼,都當做口是心非,只看你的行動——你在床上的表現比你的嘴誠實多了。”
虞度秋啞然以對。
這偷梁換柱、避重就輕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走在他倆后頭的人目睹了從偷吻到勁爆發言的全過程,婁保國大受震撼,悄悄道:“我大哥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可我怎麼覺著……他不像在下面的?”
周毅沒心情回答這些情情愛愛的問題,撫摸著自己被嫌棄的疤痕,一米八幾渾身肌肉的大漢,眼神居然有點兒楚楚可憐:“阿保,我長得真有那麼嚇人嗎?”
“……怎麼說呢……其實還好,不用太在意啦,小姑娘做兩天噩夢就忘了。”
“……你還是閉嘴吧。”
接下來的幾位志愿者,虞度秋依然不滿意,不是嫌年紀太大,就是嫌體質太差,好不容易有個年紀身材健康狀況都適合的,又說人家未達到實驗所需的標準,卻不肯說這個標準究竟指什麼。
三天過去,所有找到的志愿者全被他婉拒了。
裴鳴面上不顯,心里估計已經不耐煩了,連紀凜都納悶:“又不是找對象,你哪兒來那麼多要求?再這麼挑挑揀揀下去,我們只能去北邊找了。”
虞度秋叫了兩份晚餐送到房內,把不愛吃的統統叉到柏朝的盤里:“你記著點兒,下回別讓我親自動手……嗯?紀隊你說什麼?啊,志愿者對吧,我故意的啊,還用問嗎。”
“……什麼?!”紀凜差點兒掀了桌子,“敢情你這幾天耍我們玩兒呢?”
虞度秋抬手按了按:“稍安勿躁,你那機靈的腦袋怎麼突然不好使了?跟你的名字不符啊。”
“什麼東西……我是‘浩氣凜然’的凜,不是“機靈”的靈!你不會還不知道我名字怎麼寫吧?”
“知道知道,浩氣凜然,穆浩的浩,紀凜的凜,組合名都起好了,是要出道嗎……誒別,開個玩笑。”虞度秋及時按住了桌子,阻止了一場小規模戰爭的爆發,總算收起不正經,說,“我要是找到了志愿者,還怎麼找借口拖延時間、查詢柏志明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