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保國沒上過綜合大學,跟了虞度秋多年,這是頭一回來大學里辦事,對所見的一切都倍感新鮮:“哇噻,校門口沒保安的嗎?隨隨便便就進來了?我以前在部隊那會兒,爸媽來探望都要出具證明呢。”
賈晉回頭道:“已經和校方聯系過了,今天對外關閉了校內花園,教授會在花園內的植物園和您見面,這樣方便我們在周圍部署安保人員,同時不打擾二位,一旦有陌生人員闖入也能夠第一時間發現,絕對安全。”
婁保國開玩笑:“他們還挺懂待客之道的。”
賈晉笑笑:“也有可能是想讓少爺捐贈罷了。”
虞度秋望著窗外,眼中掠過一座座哥特建筑,光影交錯,忽明忽暗:“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我可不是什麼大善人。”
一隊車進校門后放緩了速度,七拐八彎來到了花園旁的停車場。
賈晉帶人先搜查了整片園區,確保空無一人后,才敢打開車門帶著虞度秋進去。紀凜和盧晴則留守停車場,以防萬一。
正值初夏,園內綠意盎然,繁花似錦,尤其是各色郁金香,盛開得極為惹眼。水塘中倒映著天光云影,鴨鳥烏龜愜意共生,蓮花竹子等亞洲元素令人有種身在國內的錯覺。
竹林的深處藏著一處茶室,校方代表恭候在木門前,一見他們便熱情地迎上來:“虞先生!歡迎!”
虞度秋與他們一一握手:“占用教授的科研時間了,不好意思。”
“怎麼會呢,教授很樂意見您,虞這個姓在硅谷可是赫赫有名,何況虞先生竟然對腦機接口感興趣,教授說,上次有中國科學家為了這個項目親自登門拜訪,還是在二十多年前呢!”
虞度秋微笑:“教授說的想必是我外公的學生岑婉小姐吧?她是國內腦機接口的先驅,可惜天妒英才,讓我錯過了與她交談的機會。此次我回國的目標之一,就是完成她中斷的項目,這也是我外公的心愿。不曾想,遇到了一些麻煩,為此,我特意來拜訪教授,請他幫忙看一看岑小姐的實驗數據有沒有問題,希望能得到提點和支持。”
柏朝聞言,低聲問婁保國:“不是為了Themis項目來的嗎?他怎麼一直在提岑小姐?為什麼要讓教授看岑小姐的數據?”
婁保國苦著臉道:“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聽不懂英文?”
“……”
寒暄多句后,幾人朝茶室走。
由于會談私密,虞度秋只帶了趙斐華、和兩名負責記錄的攝影師及撰稿員進入茶室。
婁保國從車的后備箱里搬出個木匣子禮盒,據說裝著給教授的見面禮,死沉死沉,一路搬到茶室,出了一身汗,巴不得趕緊脫手,交接給趙斐華時特意叮囑:“少爺說是易碎品,你當心點!”
趙斐華力氣小,接過時被重量壓得膝蓋一彎:“什麼玩意兒,該不會是金條吧?大少爺,賄賂可不行啊。”
虞度秋笑笑,當著他面打開了木匣子——里面靜靜躺著八樣形態各異、圖案各異的玻璃制品,玻璃清透如冰,琺瑯顏料在玻璃器皿內外彩繪了植物花卉,栩栩如生,極致美麗。
連婁保國這種糙老爺們見了都不禁贊嘆:“好漂亮,這很貴吧?”
“貴倒是其次,主要能買到什麼得看運氣。”虞度秋合上木匣子,扣上鎖扣,“西山雪女士的作品只能在展會上抽選,好不容易才湊齊春花、夏草、秋實、冬雪一套,多余的送給我媽了。
”
趙斐華嗤道:“你一個中國人:來美國,送一個巴西人日本禮物。”
虞度秋順手抬起他滑落下來的眼鏡:“這意味著藝術無國界,科學亦如此。藝術家賦予作品鮮活的生命力,科學家賦予人類延續的生命力。而生命,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之一,離開的人再也回不來了,無論活著的人如何懺悔……這就是我熱愛藝術和科學的原因。”
趙斐華總覺得他話里有話,目光中似乎也沉淀著些許諱莫如深的情緒,不待看清,虞度秋便領著他們進了茶室,其余人分散在周圍守候。
反正不缺人手,婁保國趁機偷了個懶,拉著柏朝去涼亭坐,美名其曰照顧他腳傷。
“我沒事。”柏朝站在涼亭入口,觀察四周,休閑褲遮住了腳踝,只露出一小截紗布。
婁保國松了領帶,熱得呼哧呼哧,用手扇風,見他穿著件短袖t恤,羨慕又不平道:“大哥,為什麼你不用穿西裝啊?少爺沒再給你一套嗎?”
“他給了,我沒要。”
婁保國頭回聽說虞度秋的要求還可以拒絕:“你膽子真夠大的……少爺沒罵你?”
“罵了,還說以后不會再給我定做了。”柏朝渾然不在意,“沒關系,那套破的我留著,回去找陳叔補,大不了自己出錢。”
“陳叔補一補得大幾千,你還不如買套新的。”
柏朝半天沒接話,目光落在花園一角,成叢的白木槿茁壯繁華,如同片片純潔的雪花。
“不是錢的問題。”
婁保國腦子里猛地躥過一個念頭:“你該不會……舍不得扔吧?”
柏朝不答,可這時候沉默,等同于默認。
婁保國欲言又止,糾結半天,還是開口勸了:“大哥,我說句不好聽的,不管你對少爺是不是真有那個意思,都別太陷進去,少爺他天性就那樣,沒人看得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