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朝自行解開了尼龍繩的束縛,被綁了一晚上的長腿盡情舒展,正坐在桌邊,自顧自地吃一碟松茸素餃和一碗鮮蝦燒骨粥。
洪良章立在一旁,無奈道:“少爺,我有阻止過他……”
虞度秋擺擺手,示意無妨,在柏朝對面坐下,手肘撐著桌面,手掌托著下巴,微笑看他:“松茸和蝦都壯陽益精,多吃點。”
“咳!”柏朝捂嘴,停下了筷子,“倒胃口,不吃了,你吃吧。”
虞度秋點頭,卻沒動筷,愜意地往后靠,陷入沙發椅中,淡淡道:“洪伯。”
洪良章應聲回:“我讓人再送一份。”
柏朝莫名:“我只吃了兩樣,還有很多,你夠吃了。”
虞度秋理所當然地笑了笑:“抱歉,我對入嘴的東西有潔癖,況且,主人怎麼能吃狗吃剩的東西?”
五分鐘后,新一份早餐呈上了桌,也是三層托盤,與上一份一模一樣。
虞度秋慢條斯理地喝著鮮蝦燒骨粥,抬眼對上對面冰冷的目光,笑問:“生氣了?”
柏朝搖頭:“你沒必要吃這些。”
出乎意料的答案,虞度秋很感興趣:“為什麼?”
“因為你不需要壯陽。”柏朝起身,硬實的馬丁靴底“砰!”地一腳踹上桌子,上百斤的實木桌巨震!瓷碗里的粥潑灑出去大半,“你欠|操。”說完揚長而去。
虞度秋愣了愣。
洪良章臉上的皺紋擰成了麻花,掏了掏自己受到玷污的耳朵:“少爺,這人……”
“還挺帶勁兒是不是?”虞度秋摩挲著下巴,不知想到什麼,兀自低笑,“隨他去吧,晚點收拾他。去書房把我那塊手表拿來。”
上午九點,君悅大酒店四層會議廳。
橢圓形會議桌兩側各坐著四五名民警,投影顯示屏上圖片文字滾動,臨時緊急會議正在進行。
新金區公安局局長彭德宇今年五十有余,整日操勞過度,后腦勺一塊圓形區域油亮發光,周圍稀疏的頭發染得濃黑。但再怎麼掩蓋年老,眼角和嘴的兩邊還是伸展出了幾條深深的皺紋。
他平日目光矍鑠,今日卻有些萎靡。昨晚喝高了,只來得及與紀凜交代大致案情便去睡了,今早起來頭疼欲裂,眼球通紅,若不是尚有一顆為人民服務的赤子之心,這會兒還癱在床上呢。
紀凜給他取來了兩個軟墊,一個墊腰后,一個墊屁股底下。
彭德宇欣慰地頷首:“后生可畏。”
紀凜給自己腰后也墊了個:“您別忙著感動,我是怕您有什麼三長兩短,這爛攤子就落到我頭上了。”
彭德宇:“……”
整間會議室里的民警無論頭銜大小,都面如菜色。昨夜一點,技術科的副主任法醫唐忠和兩名見習法醫,對虞文承尸體進行了一次全面檢查,今早七點半,檢測結果出來了,大跌所有人眼鏡。
彭德宇聽到報告結果,感覺自己的腦袋瓜裂得比虞文承還徹底。
自殺不可怕,他殺也不稀奇,誰曾想,居然在虞文承的胃里發現了致幻劑殘留物,還是第三代新型毒品LSD!
這類毒品多數是利用國際郵包從歐美國家寄過來的,很難追查上家。彭德宇不禁悲從中來,急切地渴望一個氧氣瓶。
紀凜看似聚精會神地翻閱著已經翻了少說五遍的驗尸報告,實則也有點恍惚。吸毒、販|毒的案子不是沒遇上過,光今年一月至五月,平義市就偵破了各類毒品案件一百余起,抓獲犯罪嫌疑人兩百余人,繳獲各類毒品十多千克。
像LSD這種成癮性不強的毒品,并不是毒|販眼里最賺錢的搖錢樹,新金區近兩年沒發生過相關案件。誰能想到一惹就惹出這麼大禍端來,在全市乃至外地的政要顯貴面前堂而皇之地上演了一場驚悚片,市局的大領導昨夜就來了電話,名為關心,實則施壓。
可這樁案子猶如一地打亂了的毛線,明擺著是毛線,卻根本找不到線頭。
“死者家屬那邊怎麼說?”彭德宇屁股坐暖了,緩過來些許,拿過自己桌上的養生杯,先喝一口人參茶補補精氣神。
剛外派回來的民警匯報:“虞文承的妻子和父母說他沒有吸毒史,我們兩個人去搜查他家,確實沒搜出任何毒品。”
紀凜:“我打電話給他家轄區的派出所了,調取出來的檔案符合死者家屬描述,虞文承沒有吸毒史。”
法醫唐忠忙碌了一整晚,徹夜未眠,臉色憔悴,強打著精神問:“會不會是瞞著家人偷偷服用的?沒被抓過?”
紀凜搖頭,雙手交叉撐在桌上,凝重道:“我看了昨晚客房的監控,收音很清晰,虞度秋沒說謊,虞文承在十點二十三分處,說了自己接下來要開車去公司,不喝酒了,留著下次再喝,說完這話五分鐘后他就‘跳樓自殺’了。如果他服用過LSD,不可能不知道后果,不可能吸完毒還自己開車去公司,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所以,只可能是……”
“有人投毒。”彭德宇總結。
“……”紀凜的臉色像吃了只蒼蠅又吐不出來,“局長,能不能不要搶我最關鍵的一句臺詞。”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個。
”彭德宇怒目而視,“這種新型毒品在人體里頂多存留一兩天,有的幾個小時就無跡可尋了,幸虧老唐檢查得及時徹底,等你想到這點的時候,證據怕是早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