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聽出了鼓鑼的曲調,是四悲之一,因為情愛誤了仕途的書生,前路盡毀,死后魂怨難散,最后為心愛之人擋下劫數魂飛魄散。
前半生風光無限,青年時期喪命,大樓傾覆,死后怨誨數十載,最后魂消隕滅。
蘭澤看見了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從石臺之上發出來,石臺上戴著鬼面的羅剎鬼舉出弓箭,那一雙冰冷的雙眼穿透了距離折射而來,長箭迸發劃破長空,在朱墻縫隙落下一道陰影。
長箭穿透賀玉玄衣襟上的蘭花,賀玉玄喜歡蘭花,這是許多人都能看出來的。賀玉玄未曾講過,第一眼見蘭澤便心生歡喜,無論是什麼時期的蘭澤……都令他一眼難忘。
喜歡蘭花,不過是因為蘭澤的名字有個蘭字。
因此他日日帶蘭花過去,蘭澤心性單純,從來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賀玉玄話音卡在嗓子眼,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面前蘭澤的神情發生了變化,蘭澤略微驚訝,睜大了一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后知后覺地感到心口一窒,南春蠱剝奪了他對痛意的感知,他指尖略微顫抖,鮮紅的血略微刺目,長箭穿透了他心口的位置。
他的心早已被奪走了,如今還是會空落落的疼,唇腔里的鮮血涌上來,刺目的鮮紅與蘭澤那張臉交織在一起。
耳邊響起嗡鳴聲,賀玉玄看到鳳驚與侍衛全都反應過來,他們的面容浮現在眼前,他聽不到眾人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觸碰蘭澤,蘭澤看上去有些害怕,他發不出來聲音,想要告訴蘭澤不必害怕,嗓間的鮮血堵住了他的話音。
……小澤。
手指費勁的抬不起來,賀玉玄倒在了地上,他暈過去之前,蘭澤的面容一點點地變得模糊。
“賀大人——”
“主子——”
“賀玉玄——”
蘭澤臉上濺上了鮮血,長箭上雕刻著金色的芍藥花圖案,鮮血層層疊疊的映在上面,滴著血貫穿賀玉玄的心口。
深紅浸透賀玉玄的衣衫,淺色的衣裳頃刻之間便被染成刺目的血色。
芍藥花……蘭澤再去看時,臺上的羅剎鬼已經不見蹤影,外面的侍衛團團圍了過來,賀玉玄昏迷不醒。
鳳驚探了賀玉玄的鼻息,神情嚴肅起來,轉身時看了蘭澤一眼,眸中情緒深不見底。
“來人,去追。”
蘭澤從賀玉玄中箭腦袋便有些懵懵的,這不是賀玉玄第一次在他面前受傷,他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與前幾次不同。
有些那支箭的緣故,還有賀玉玄最后似乎真有話要同他說。
人群的喧囂潮水一般的褪去,蘭澤被帶回去,是賀玉玄要帶他出來吃元宵,他被審問了一番,實話實說,與侍衛口徑相同。
師無欲卻不信,單獨叫了蘭澤過去。
殿中燃著佛寺里的線香,線香繚繞,一并模糊了師無欲的面容。
“你既然什麼都不知道,方才審問時為何不敢回答。”師無欲問他。
蘭澤跪坐在師無欲面前,師無欲總是這般坐在他前面,讓他只能夠仰視,他聞言絞著手指,好一會才回復。
“國師大人,奴才只是有些害怕,當時只有奴才與賀大人,奴才擔心會怪在奴才身上……”
蘭澤睜著一雙眼看向師無欲,對師無欲道:“奴才沒有敢害賀大人的膽子。
”
“自然,”師無欲拿起那支長箭,芍藥花圖案,雖然繁復卻不常見,幕后之人是誰再明顯不過。
謝景庭當著禁軍射殺賀玉玄,無疑是坐實了謀逆罪名,是在向他們示威。
“你應該知道,這支箭是誰的。”
師無欲觀察著蘭澤的神情,見蘭澤眼睫撲閃眼神略微閃躲的模樣,目光冷了幾分。
“他已犯下滔天罪行,身上背負數條人命,手上沾染鮮血無數,你知曉是他所為,卻不愿意稟明。”
師無欲面無表情,他桌上放著那把戒尺,戒尺在蘭澤面前放著,蘭澤跪著沒有講話。
“國師大人,這是奴才的私事才是……”蘭澤垂著眼,他能夠瞟到一邊的佛經,師無欲同他講過佛經的意思。
大抵是佛祖愿意去感化犯下過錯的人,并且勸導眾生去感化他人。
如今師無欲把他當做犯了過錯的迷途之人,讓他日日抄寫佛經悔過,要悔過的之一便是不應分不清是非熟過。
謝景庭殺人放火、為朝廷欽犯,更甚沾染鮮血無數,他不應同流合污。
“國師再怎麼說,奴才喜歡督主,忍不住偏向督主,這般國師大人要如何……”蘭澤抬眸看向師無欲,他嗓音細弱,眼珠卻黑白分明。
師無欲面上沒什麼表情,那雙眼清冷冷的,像是純質的琉璃一般沒有感情,只讓人感到冰涼無物。
“看來平日里讓你抄寫的佛經,半句你都未曾記住。”
師無欲心中平白生出來一股怒意,他平日里鮮少情緒有波動,對待紅塵萬物悲憫與冷漠頗多,如今察覺到蘭澤在挑釁他,他面上未曾表現,心底卻動了怒。
“我并不能如何,如今賀郎危在旦夕,他原本便折壽,這次又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