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門外,腦袋略微低著,神情不怎麼好看,深長的眼簾垂著,自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蘭澤把酒壇的碎片扔掉,手上不小心被碎片劃到,掌心中央裂開了一道口子,滲出來點點的血。
他自己舔了下掌心,傷口上的血珠被舔掉,味道有點苦。方走到樓下,常卿出現在他面前。
“蘭澤公子,請。”
蘭澤見到常卿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有些慌亂。常卿在此處,代表著謝景庭也在這里。
若是謝景庭問他為什麼在這里,他要怎麼說?
蘭澤胸腔有些悶,今天真是糟透了,他情不自禁地這麼想,跟在常卿的身后上了二樓,這次去的是對面的雅間,這邊不沾酒,專門奉茶客。
隨著房間門打開,雅間的面貌展現出來,沉香古木修飾,房間里燃著熏香,入室是非常淡的茶香,謝景庭正坐在窗邊的位置。
謝景庭明顯是出來辦案的,今日穿了一身玄衣,袖口有錦繡蘭紋,雅致的黑色,墨染一般,襯得整個人添了一抹郁氣。
“督主。”蘭澤見到謝景庭心里打鼓,常卿已經下去,雅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方才在此處看到蘭澤下樓,若我記得沒錯,今日不是修沐時間,蘭澤怎麼會在這里。”謝景庭狀若關懷地問。
蘭澤略微蜷著手指,掌心傳來細微的疼痛,政令是謝景庭頒布的,謝景庭并不奉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京城里喝花酒被抓的少年,一半都是錦衣衛抓的。
若是他說了,興許阮云鶴他們會被抓進詔獄里。
蘭澤編了個非常的借口,對謝景庭干巴巴道:“今日先生不在,隨便出來轉轉。
”
“這般,”謝景庭掃了一眼長廊對面的房間,然后視線落在蘭澤藏著的掌心。
“手為何受傷了?”
蘭澤到了謝景庭面前,他朝謝景庭伸出手,他有些慶幸謝景庭沒有多問,回復道:“方才不小心擦到了手。”
他打算給謝景庭看一眼便收回手,然而手腕被謝景庭握住,謝景庭將他帶到面前,喊了常卿。
常卿拿了傷藥過來。
蘭澤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害怕,他總是看不懂謝景庭,好像每次他撒謊之后謝景庭都會對他很好。
越是這般,他心里越是不安。
“督主,奴才自己來就可以。”
謝景庭于是松開了手,蘭澤連忙略微后退了些,他自己隨意地上了傷藥,手掌用紗布纏住了一個丑丑的形狀。
謝景庭掃了他手上丑丑的蝴蝶結好幾眼,這才對他道:“這里不準未弱冠的少年過來,若是阮世子他們私自過來,蘭澤可以跟我講,我會親自教導他們。”
蘭澤點點頭,謝景庭對他們來說便是長輩、是兄長一般的人物,若是告訴謝景庭,和告訴先生差不多。
夜晚,坐在謝景庭的馬車上,蘭澤有些拘謹,一是因為謝景庭帶他去了江邊的舫船之后依舊如常,只有他每日擔驚受怕猜測謝景庭的用意,二是方才他對謝景庭撒了謊。
謝景庭隨口問道:“在國子監里如何,待的可還習慣?”
蘭澤想說不如何,張口便成了客套話,“習慣,先生很盡心,同窗也都很好相處。”
這般說完,謝景庭就沒有再多問。蘭澤坐在旁邊,他坐在離謝景庭比較遠的位置,手掌按在邊緣的位置,一直看著窗外。
蘭澤看著窗外,坐馬車回來快很多,他的課也趕不上了,又被先生記了一次缺勤。若是滿三次,阮云鶴可能只是告訴老侯爺,而他極有可能會被直接送回去。
他還在焦慮自己缺勤如何解決,沒有注意到謝景庭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眼見著到了國子監,他便起了身。
“督主,奴才回去了。”
謝景庭沒有回復,蘭澤下了馬車,他走出去兩步,又被常卿叫住。
“小公子。”蘭澤扭頭,常卿手里捧著兩份熱騰騰的點心,是蘭澤那日買的杏子糕,用油紙包的,他方才都沒有注意到常卿何時去買了點心。
蘭澤看不清馬車里的人,只能看到謝景庭模糊的輪廓,他向常卿道了謝,抱著點心回去了。
少年身影逐漸消失,馬車里的車簾隨之放下來。
……
蘭澤第二日去看,自己的名字上跟了兩個紅色的圓圈,他甚至不甘心地數了下,少爺們的名字后面可以有許多圓圈。
意味著那些世家公子第三次之后還有機會,但是伴讀和書童只有三次機會。
基本上超過三次的都被送回去了。
出去一次,阮云鶴再次老實了兩天,蘭澤明顯地察覺到了,從那一天晚上之后,阮云鶴更不愿意搭理他,他坐在倒數第二排,那群少年跟著一并冷對他。
反正不影響他什麼,蘭澤沒有怎麼在意,他想了三日,最后決定給那位制定規則的賀大人寫一封信。
蘭澤有許多字不認識,他找了講堂里的一位同窗替他寫信。這位同窗是太尉庶子,入學機會不容易,每日認真聽課,從來不與阮云鶴等人牽扯。
他去找對方的時候,對方明顯有些不耐煩,聽他說完之后倒是來了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