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國師在殿外。”侍衛稟報道。
姬嫦聞言便松了手,放開了蘭澤,對侍衛道:“朕現在過去。”
蘭澤隨后下了馬車,姬嫦見國師,他便不去湊熱鬧了。
下馬車時他遠遠的看到了一道人影,遠處暮色幽深,銀袍袖口隱在夜色深處,一角無機質冰冷的面具泛著幽澤。
蘭澤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沉靜冰冷的雙眼,好像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有什麼東西密密麻麻地在他身上爬,讓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蘭澤立刻收回了視線,國師少年時便在萬相寺修行,是萬相寺的天才高僧。傳聞他少時便會六爻占相,可開神祝窺國運,如今已經位列俗世僧相之一。
方才不過是看了他一眼,那視線太有壓迫感,蘭澤甚至覺得有些邪門,他在心里下意識地告訴自己以后見到國師要繞道走才行。
“善羲。”蘭澤只聽到這麼一句,兩人隨之踏入正殿。
殿外的師無欲腳步略微停頓,金鈴聲起,他視線掃過去,已經看不到蘭澤的身影。
……
蘭澤養了幾天的手,他的傷勢好轉,馬上就要到宮中的春池宴,姬嫦把春池宴的籌備交給了東廠,所以謝景庭要日日進宮。
謝景庭進宮,他便天天往陳諫司跑,每次他都是干完活才去,為了找謝景庭,他特意找好了借口。
若是謝景庭想打發他,他拿著文章過去,便說是姬嫦為難他,若是背不出文章便要挨板子。
謝景庭原先是狀元郎,他的文章又那麼簡單,不可能沒法教他。
蘭澤在陳諫司外一等便是一下午,到了日暮西沉,他拿著皺巴巴的文章,肚子都等餓了,還好這次他學聰明了,自己帶了點心。
等的餓了,他便把懷里藏著的糖水餅拿出來,小太監給他準備的一大張餅子,他每次吃一半都差不多能吃飽。
蘭澤坐在廊沿邊吃東西,他面前的窗戶是紙窗,黑漆漆的他從外面完全看不清。
一窗之隔,謝景庭從里面卻能看見蘭澤。
少年規矩地坐在廊沿邊,捧著一張大餅在啃,腮幫子鼓起來,文章被放到了一邊,少年時不時地抽出一只手壓壓。
紙窗上映出來少年的身影,與竹影逐漸地融在一起。
剩余的半張餅子被少年揣進了懷里,有侍衛來通知蘭澤,蘭澤連忙擦手,捧著文章進去了。
蘭澤進去之前特意把食物屑都擦干凈,他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早知道謝景庭會現在讓他進去,他便不吃東西了。
現在文章上都有油指印,實在不太好看。
“見過督主。”蘭澤跪在地上行禮,然后才站起來,對面的謝景庭坐在窗邊,依稀和黑暗融在一起。
“這幾日都忙,蘭澤,你不必一直在外面等著。”謝景庭這般說。
蘭澤哦一聲,他已經進來了,沒有再糾結等的事情,注意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督主,奴才有幾篇文章不會,特意來請教督主。”蘭澤捧著皺巴巴的文章,他臉上有些紅,瞅著謝景庭等著謝景庭回復。
謝景庭關心他道:“為何突然開始背文章。”
蘭澤略微猶豫,支支吾吾道:“最近皇上在教奴才識字,若是奴才不會背文章,皇上會罰奴才。”
謝景庭佯裝若有所思,對他道:“這般,你哪里不懂,我可以為你講一講。”
蘭澤沒想到謝景庭這麼容易答應,他有些高興,他于是把文章放在桌子上,這些都是姬嫦罰過他的文章。
“這些……督主,奴才都不會,好些字都不認識。”
謝景庭朝他靠近,眉眼略微斂著,問他道:“哪些是認識的?”
蘭澤坐在謝景庭身旁,他指出來自己認識的字,字都認不全,文章的意思他自然也不懂。
“皇上操之過急,這般的文章,若是不識字背起來很困難。”謝景庭桌上便有筆墨紙硯,對他道,“先從上面的字開始認。”
“既不察兮虞舜兮,以吾身之所諫,體己以自省兮……”
謝景庭把第一段文章念了出來,他嗓音低沉,有些像是山中沉木低吟,蘭澤聽的認真,他聽謝景庭念完,注意力都在謝景庭身上。
為何同樣的詩,謝景庭會念的比姬嫦好聽的多。
謝景庭念完了一段,問他道:“方才可記住了不認識的字?”
蘭澤呆了一下,一下子他怎麼可能記得住,他低頭羞愧道:“督主說的太快了,奴才記不住。”
謝景庭說沒事,提筆在紙上把他不認識的字全都寫了下來,蘭澤忍不住驚訝,他方才只是說了一遍,謝景庭居然全部都記得住。
他第一次見這麼好看的字,比書本上拓印的還要好看,忍不住想要上手摸摸。
謝景庭卻把筆遞給了他,意思是讓他臨。
蘭澤未曾動過手,他對上謝景庭平靜的目光,只得把筆接下來,在謝景庭俊秀的字體旁寫下來一個歪歪扭扭的“察”字。
“錯了。”
蘭澤整個人被籠罩住,一只冷白修長的手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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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12章 春池酒
蘭澤大半個人被罩住,他略有些不好意思,謝景庭帶著他寫出來了正確的寫法。